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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匡散起身拔啟門栓。

  店小二一臉惶恐之色躬身囁嚅道:「店外有一姓韓的年少客官,他說與老爺子是忘年之交,堅要通知老爺子說必須面晤老爺子要事商談。」

  匡散聞言面色大變,暗道:「這小輩委實是陰魂不散,他如何知道老夫落腳在此。」想了一想,沉聲道:「速領他來見我。」

  小二領命急急外出,不久,只見韓仲屏面含微笑,隨著小二走入房來。

  韓仲屏不待匡散開口,即向小二道:「速送上酒食,我與這位老爺子有事長談。」

  小二遵命離去後,匡散沉聲道:「你是如何偵知老夫投宿在順昌客棧內?」

  韓仲屏道:「在下同道眼線密佈,不然如何膽敢與梁丘皇對抗。」說時大刺刺坐了下來。

  匡散道:「老夫說過你我風馬牛毫不相涉,你來找我做甚麼?」

  韓仲屏冷冷一笑道:「閣下無須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在下只問一句,閣下是否要去五行院謀取佛門三寶,倘答聲否,在下立即告辭,決不多言,不過閣下恐後悔莫及。」

  匡散注視了韓仲屏一眼,道:「你同道友好甚眾,何況你一身武功甚高,有無老夫相助並無分別。」

  「錯了!」韓仲屏道:「在下並無勝算,多一份助力即減輕一分傷害,閣下已命當年故交多人趕去五行院,倘閣下到時橫加阻攔,在下豈非一番圖謀俱成泡影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閣下如無我韓仲屏之助,決到不了五行院!」

  匡散面色一變,道:「為什麼?」

  韓仲屏張口欲言,倏又忍住,只聽步履聲傳來。

  店小二推門而入,提盒放在桌上,揭開盒蓋,取出六菜一湯,並有一盤熱騰騰包子,另提一大錫壺陳年老酒。

  店小二退出後,韓仲屏即在兩人杯中各滿滿的斟了一杯,舉杯笑道:「在下一夜跋涉,腹中饑如雷鳴,先幹為敬,恕在下不客套了。」言畢一飲而盡,拿起一個包子大口咀嚼。

  匡散皺了皺眉,舉杯飲了一口,詫道:「你說老夫為何絕到不了五行院!」

  韓仲屏三口兩口咽下一隻包子,舉箸挾起一塊山雞肉,壓低語聲道:「因為閣下受了五行院殺手歹毒暗器之傷,永遠到不了五行院。」

  匡散面色倏變為森厲猙獰,沉聲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下得知,所以廢寢忘餐冒著偌大風雪連夜趕來。」韓仲屏冷笑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算是在下多此一舉,你我不提此事,在下酒足飯飽後立即告辭。」

  匡散面色一霽,道:「年歲輕輕,梟雄機智,老夫算是服了你。」

  韓仲屏知他急於求治,遂微笑道:「你我分手後,在下折返原處,發現一名殺手傷重未死,立即帶走逼問五行院布伏隱秘,得知閣下罹受歹毒暗器,此一暗器本用來制伏在下的,可惜閣下竟代我韓仲屏受苦。」

  匡散忙道:「可有解藥?」

  「無有,梁丘皇心機險毒,制伏在下後,逼使在下趕往五行院領罪。」韓仲屏冷冷一笑道:「在下甯折毋彎,他是白費心機。」

  匡散道:「既無解藥,你連夜趕來亦是徒勞跋涉。」

  「未必。」韓仲屏道:「解藥藏處在下已探明,在下自信有把握手到取來。」

  匡散哈哈大笑道:「你先說老夫無解藥永無趕至五行院機會,等你取到老夫已成枯骨了,這話等於白說。」

  韓仲屏長歎一聲,搖了搖首道:「想不到閣下如此剛愎自用,在下如無穩住傷勢之能,也不會趕來順昌客棧了。」

  「你有法子穩住傷勢?」

  「不錯。」

  「你先說說看,老夫罹受何種歹毒暗器所傷。」

  「那是苗疆亙古人跡罕至的森林中所產的鋼線蟲,其形似針,堅逾精鋼,體細尖銳,能刺破氣穴毛孔循血攻心,梁丘皇以散花毒弩之法,將鋼線蟲嵌裝弩尖,弩中人體,鋼線蟲立即刺破氣穴透入,此物轉吸取人血維其生命長達半年,隔七日產下一卵,受熱血之孕,一個對時後裂為幼蟲,……」話此韓仲屏語聲一頓,目注匡散嘆息道:「在下說此無異空言,此刻閣下心內想法定謂在下必以解藥相脅,其實你我不能推心置腹,一切說詞都是多餘。」

  匡散面現駭然之色道:「老夫正有此想法。」

  韓仲屏嘆息道:「彼此相交,貴於知心,在下此刻倘要傷害閣下易如反掌,閣下未免妄度我韓仲屏了。」

  匡散面色一變,冷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老夫雖然傷背,但也不至於到任人宰割無還手之力。」

  韓仲屏正色道:「閣下不信,你我不妨一試!」繼而搖首苦笑道:「算了,你我不談這個。」說著在匡散酒杯中滿滿斟了一杯酒,舉杯勸飲。

  匡散回敬了一杯後默然須臾,方淡淡一笑道:「韓老弟,你真有法子穩住老夫傷勢?」

  韓仲屏道:「閣下既不能對在下推心置腹,在下縱然舌燦蓮花也無法使閣下深信不疑!」接著深深嘆息一聲,接道:「閣下為何四十年再出江湖,又何以非攫得佛門三寶不可,其中道理在下百思不解,不過江湖傳言紛紛,謂閣下受制于其人,佛門三寶也是應某人之命才再出江湖,這點深為合理,不然閣下以垂暮之年又未創立宗派,爭雄武林,圖霸江湖,恐系曇花一現而已。」

  匡散不禁動容,道:「韓老弟,老夫非信任你不可麼?」

  「閣下心懷隱秘,在下無法猜測,若閣下欲有所為,攫取佛門三寶,非信任在下不可。」

  「老弟,應如何信任?你真有穩住老朽傷勢之能?」

  匡散已改口稱韓仲屏為老弟,自稱老朽,似已意動,狂傲之氣俱已收斂。

  韓仲屏道:「閣下請褪去上衣,容察視傷勢,因閣下犯了最大錯誤,就是運用本命三昧真火煉化侵襲之物,又封閉穴道,真火後援無繼,鋼線蟲又堅逾金鐵徒勞無功,在下需啟開一穴,導入空門,再服下一粒丹藥,使之幼蟲無法孕育成形,穩住傷勢,此不過是治標之法,但不知閣下有此膽量否?」

  匡散略一沉吟,發出爽朗笑聲道:「老朽姑且信任你就是!」

  韓仲屏道:「事不在急,且容在下酒足飯飽後再說,在下意欲聽聽你搜魂閻羅為何四十年後再出江湖之故?」一面說,一面進食,目光深注匡散,似無限企求。

  匡散道:「這是要脅?」

  韓仲屏似怔得一怔,道:「那就任憑尊便,在下不能強人所難,請!」舉杯相敬。

  兩人默然無言,舉箸對酌,心頭多有所思。

  匡散只覺背上痛癢加劇,似強自抑制著。

  韓仲屏算是酒足飯飽,倏地立起,自懷中取出犀角小瓶,傾出一粒豌豆大小朱紅丹藥,道:「閣下服下後請立即寬去上衣!」

  匡散接道,只覺清香撲鼻,目注韓仲屏道:「老弟,老朽算是服了你,老朽一生縱橫江湖,獨往獨來,並無知交友朋,亦未信服任何人。」言畢一口咽下,隨即寬去上衣背向而立。

  韓仲屏運指如飛,在匡散背上點了數十指。

  搜魂閻羅匡散大感驚異,只覺韓仲屏手指點處,舒泰無比,自己所封閉的穴道更形凝阻,僅有一氣穴通暢,使背上痛癢頓時減輕,但覺韓仲屏所說的鋼線蟲循著氣穴蠕蠕行進,不禁眉頭微微一皺。

  突然,丹藥業已透散體內,只覺一股熱流沖向那鋼線蟲進行的氣穴而去,迅急將之包住,鋼線蟲前進之勢猛地停住不前。

  韓仲屏兩指疾點而下,朗聲道:「只能穩住七七四十九日,倘在此期間未能取得解藥,大羅神仙也無法救得了閣下。」

  匡散宛如常人一般,痛癢火灼之感全然消失,而且血行無阻,不禁大喜,穿好上衣,轉身面對,目中頓泛愧愴之色,長歎一聲道:「老朽耄矣,自愧不如。」

  韓仲屏微微一笑,伸臂如電,五指扣在匡散腕脈上。

  匡散面色一變,詫道:「老弟,這是為何?」

  韓仲屏不語,只抓著寸關尺上,凝神察視脈象,須臾松指放下,嘆息道:「難怪閣下四十年後再出江湖,原來是為人陰手所制!」

  匡散大驚失色道:「什麼?老弟竟比宜昌名醫張一帖還要高明,你是如何知道的?」

  韓仲屏冷冷答道:「病於內必形於外,閣下印堂隱現滯暗之色,此人手法委實高絕,發作之期當在半年後,這不要緊,閣下若取得三寶交予此人,此人當言而有信,必然解開所制。」

  搜魂閻羅匡散不由驚得呆了。

  忽見搜魂閻羅匡散頸肉動了動,似暗中下了最大決心,道:「韓老弟,你要聽不聽老朽為何四十年再出江湖之故?」

  韓仲屏略一沉吟,搖首笑道:「不要,在下決不強人所難,閣下將此隱秘帶歸黃土吧,如此永無人知曉。」

  「你真不願意聽?」

  「其實閣下事到如今尚未能推心置腹,聽不聽都是一樣,閣下若無我韓仲屏之助,永到不了五行院,就算到了也無法抗拒不解奇毒必死無疑。」

  匡散厲聲道:「誰說老朽信不過你韓老弟!」

  韓仲屏無可奈何坐了下來,道:「好,在下洗耳恭聽!」

  只聽搜魂閻羅匡散娓娓說出一番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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