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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錢兆豐垂手答道:「兆豐立即返回覆命,待明日大俠蒞莊後,再做退身之策。」羅蓧峰忽道:「小弟跟錢兄一同返莊。」

  李仲華沉吟稍時……才道:「兩位這樣也好,免得歸南樵起疑?不過,明日在下此去,不知有無兇險?」

  錢兆豐答道:「歸南樵意欲借重李大俠掣肘西門無畏,縱有加害之意,目前大可放心,只歸南樵城府甚深,喜怒概不由衷,用心奇詐,望大俠善加堤防。」李仲華領首微笑道:「在下謹領二兄指教,只是二位以呼賤名為是,毋以大俠見稱,這樣彼此情感距離越發疏遠了。」

  羅、錢兩人早就把李仲華當做心目中的主人,此話哪裡聽得入耳?默然不語……李仲華見兩人神色誠敬,心中大為感動,又道:「兩位可知有位『摩雲金劍』燕鴻在歸雲莊中麽?」

  錢兆豐答道:「他昨日已赴洞庭『老龍神』柏亮處,哦?兆豐知道了,大俠定與他有仇,不然他不會唆動『嘉陵二蛟』與大俠為敵,就為歸南樵不允相助,反邀大俠蒞莊,一氣不辭而去。」

  說罷,與羅蓧峰躬身長揖,轉身飛快走去。

  只羅蓧峰忽又轉身道:「大俠與藺兄寶眷留居此處甚為不妥,防西門無畏擄劫挾制,速隱避他處為是。」

  李仲華眼送兩人身形消失,心中不禁生出一種自慰、自豪的感慨。

  他憶起在京時,受盡同窗學友,權貴子弟椰褓,甚至連下人也對他冷嘲、熱諷、鄙視。

  尤其那魏帳房可惡,居然對他頤指氣使?淩辱叱駡,使他自卑的陰影長存心中,直覺做人抬不起頭來,活著無用。

  經先師不斷的鼓勵、激發,雖然自卑的陰影在心境中緩緩轉除,但做人的信心猶自未曾建立!

  性格上不知不覺中變成一種憤世嫉俗的氣質。

  直至如今,他羅蓧峰、錢兆豐二人,對他恭敬異常,心境又有一個大轉變!他雖不是性習阿諛之徒,但經羅、錢二人言語有感於衷,不由激發萬丈雄心,與其與歲月相逝,草木同腐,反不如趁此有限朝露人生,在武林中創下一番驚動天地的事業,庶可不辜此生。

  雖覺富貴有若浮雲,動業轉眼成空,仍較沒沒無聞的好。

  往事令他緬懷近思,面色數易陰晴,時而垂目下視,時而眉梢微揚:心緒潮湧可想而知。

  藺少卿在旁凝視著他神色,默不做聲,顯然看李仲華懷有極重的心事,也不驚動他。

  李仲華正在忖念之際,忽聽窗內傳出曼雲、婉雲嬌呼!

  不禁從夢境中驚覺過來,望藺少卿微微一笑,兩人如行雲流水般望戶內走去。窗外柳絲輕搖,煦陽映著春花,灼麗燦爛,姥紅嫣紫。

  歸雲莊座落於距六合城外四十裡,三條河沒之中,一面傍山,雲樹鬱翠,水波瀲澄,環繞一所偌大莊宅,儼然隱士所居。

  莊外一片桃林,紅葉已是凋殘半盡,但桃樹繁生鬱茂,望之仍是紅浪奪目,微風起處,只見紅葉片片宛如蜂蝶,逐天而飛。桃林深處忽轉出一個高額黑須老人,鼻准豐隆,微帶鷹勒,目中神光如電,負手漫步眺賞,身著一襲灰白長衫,飄飛起舞。這老人身後隨著兩個青衣小童,目秀神清,步履異常輕捷,一望而知有極好的武功根底。

  藍天白雲,風送花香,鶯簧悅耳,翠雲千層,老人穿過阡陌少徑,佇立在河岸之上,負手眺望片片白帆,竹籬茅舍,神態甚是悠閒,可是雙眸中竟蘊著淡淡憂鬱。忽然桃林中走出一名勁裝瘦小漢子,直往那老人身後快步走來,來在老人身後倏然止住腳步,低喚了聲:「莊主。」老人緩緩轉過身軀,問道:「有甚麽事麽?」

  瘦小漢子躬身答道:「錢兆豐、羅蓧峰兩人已返莊了,現在林外求見莊主。」這老人就是歸雲莊之「穿雲燕」歸南樵,他聽羅蓧峰歸來,心頭不由一怔!隨即「哦」了聲道:「快命他們前來!」

  瘦小漢子轉身欲去之際,歸南樵接著問了聲:「西門老師現在何處?」

  瘦小漢子道:「他現與天寧寺法善禪師正在著棋。」

  歸南樵點了點頭,望著遠去的瘦子漢子後影,面上浮起一絲難以形容的笑容。他沉吟有頃,瞥見錢兆豐、羅蓧峰兩人身影在遠處現出,立即揮手命身後兩青衣小童離去。只見羅、錢兩人已馳在身前不遠,忙迎上前去,哈哈大笑道:「兩立辛苦了,不知姓李的少年請來了否?」錢兆豐躬身答道:「李大俠應允明日前來拜候莊主。」

  歸南樵大笑道:「好說,好說。」

  他聽錢兆豐語氣,竟稱李大俠?極為崇敬,心中妒恨萬分,面上卻不露神色,對羅蓧峰之事,竟一點都不問。他連說了兩個好說後,微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可知老朽為何要請李大俠?」

  錢兆豐恨聲道:「莊主可是請他來掣肘西門無畏?」

  歸南樵頷首道:「你幫助老朽多年,深知老朽用心,李大俠來時,你們可要替老朽多多攏絡。」

  錢兆豐眉梢一揚,沉聲道:「這個不用莊主吩咐,我們也要自當略效棉薄,不過易啟被人暗殺之禍,還望莊主做主。」

  歸南樵大驚道:「這話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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