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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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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第二頁,系闡明「九曜星飛十三式」武功源流,暗合陰陽五行,奪天地樞機之變化,大意雲:「陰陽者,天地之樞機;五行者,陰陽之終始;非陰陽不能為天地,非五行不能為陰陽;故人者成於天地,敗於陰陽,由五行從逆而生焉;故詣武學者,不可不明此理……天地有陰陽五行,人有血脈五臟;五行者金、木、水、火、士:五臟者肺、肝:心、腎、脾;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士生金,生成之道,迴圈不窮;肺生腎,腎生肝,肝生心:心生脾,脾生肺,上下榮養,無有休息……五臟五行,相成相生,書夜流轉,無有始終,從之則吉,逆之則凶,天地陰陽,五行之道,中舍於人,人得之可出陰陽之數,奪天地之機,五行之要,無終無始,神仙不死矣!……」等語。 李仲華本極聰穎之人,立時悟徹精奧,細觀那十三徙式,無不玄詭奇妙,幾經揣摩,每一式均有相生相剋之理在內。他照式練習,初練時甚為艱難,與平時所學武功大反其道,殊感鱉扭之極,故「九曜星飛十三式」也可稱之「反五行陰陽手法」。 要知「天遊叟」盡三年心血,創研十三式悉為克制「鶴雲上人」奇絕天下「先天太乙掌法」哪能不威厲無信? 指生銳嘯,掌化天是,由此可是李仲華先師,武功也是出自西昆侖。待到李仲華將「九曜星飛十三式」運用得純熟自如,已費時兩日兩夜,只見他手隨身動,空室雷鳴,嗡嗡不絕。他自覺純熟,便立即收勢,但一個念頭閃電泛起,令他欣悅中帶著懊喪之感,忖道:「我自知一身武學已臻上乘,但又有何用?再過幾日若不重見天日,還不是如同他們化成一堆白骨,含恨地下?」 他隨即又想到,萬一他永生不能出困,也就留下姓名刻於鐵壁上,以待後來者有所知之。他不知他那引氣歸元坐功,可以苟延性命多久? 人一在危難之時,往往想及身後之事,李仲華一想定,飛步來在鐵壁前,力貫兩指,落指如飛。只覺如同奏刀刻石,火星直冒,壁上頓時便留下雨分深字跡,李仲華不禁一怔!遂不料功力會精進如此? 他原不過是試試而已,他幻覺中指力可透鐵壁,卻不料竟成為事實。他不禁狂笑出聲,聲蕩地室,氣流彌漩不至,李仲華竟笑極噙淚,也不知他是欣悅?抑是悲痛?外人無從得知。 突然…… 隔壁地室忽傳出一聲音道:「甚麽人在此狂笑?是嫌死得不快麽?」音調森冷,而微現顫抖。 這無異是空谷足音,李仲華大為興奮,即是明知要死,趁著有生之時,有伴晤談,也可稍慰孤獨寂寥。 於是李仲華足下如行雲流水一般,晃進隔室,他一跨入,竟使他大感凜駭。只見這座地室較自身所處尚要寬大,室內盡就目力能見者,枯骨就有數十具,腥腐臭氣洋溢彌漫,可見「翻天掌」燕雷居心狠毒,令死者冤沉海底,長埋地室,若不是親眼得見,幾無人能信。 他一面走一面喊道:「室內是甚麽人?」 「就在牆角,你不會走過來麽?」那人回話,聲音冷峭異常。 李仲華循聲前視,果見一人倚在牆角,長髮披肩,面部幾乎是被亂須遮沒,雙眼洞凹,藍光閃開,形態甚是可怕,只見那老人望了他一眼,問道:「小夥子,你也遭無妄之災了麽?」 李仲華驚疑地點點頭道:「老人家,你來此有多久了?」 老人淡淡一笑,目光微露得意之色,道:「我麽?大約有十年了,眼見他……」說著,用手一指室內皚皚白骨道:「後來者,一各各無聲無息地死去,想不到我這老不死的尚能苟延如今,不過太寂寞了,很久未聽見人聲,所以召你來談談……你也活不了多久,他們都沒有超過七日。」 李仲華一聽他能活到十年,真是奇跡,不由增加他能不死之信心,便笑道:「你老人家一定是武林奇人,不然何以能支持到十年?」 老人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我老人家武林奇人之名當之無愧,但他們始終認定我老人家是個惡魔,其實這也難怪,我老人喙唷殺無度,不過沒錯殺一個好人。」說時,一片惘然之色在他藍晴中露出。 李仲華此時此地,心想不宜對善惡之分,多加評論,遂道:「世上是非善惡,原無定論,老人家何必耿耿於心?但不知老人家用何方法來延續生命?」 老人一聽,擊掌大笑道:「你說話極合我老人家脾胃,看來,你倒是我平生唯一知音……你問我老人家用何方法荀延麽?這個極簡單,我老人家會玄門上乘龜息之法,奈以不死,可惜他們這班死鬼,不但不對我老人家稍盡恭敬,反而唯恐我老人家不早死,經此一來,一睹氣,想傳授他們一點龜息之法也咽回去了。」 李仲華目光一抬,唏噓了一聲,道:「你老人家既有此驚人武功,何以不設法出因?這漫長十年長久的歲月,人何以堪?」 老人鼻中濃哼一聲,道:「有幾次我老人家耐不住孤寂,真想舉掌自噎。」說著,又冷笑一聲,伸出形如枯骨的右臂,霍地撩起那一行穢臭氣四溢的下裳,露出一截斷腿,齊膝截去,枯槁而又黝黑,道:「現在你總該明白了,若不是為這腿連累,早就出去了。」 繼又笑了一笑,道:「不過,我老人家在這漫長十年歲月中,悟出兩點道理,有道是,治怒為難,治懼亦難,克己所以治怒,明理所以治懼;本來我老人家性情最暴,最初陷入地室中,將來有朝出困,有毀滅這宇宙的念頭,時日既久,不知不覺養成了克己功夫;因此之故,又悟出天地者,實為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無非百代之過客,人生不過其中之點綴而已,生有何幸?死有何懼?只是一口氣難消爾。」 李仲華不禁大為欽佩,心想這老人倒是文武全才,只見那老人家目光中泛出得意之色,道:「將來我回到江南,哈哈,弟兄們見得我老人家性情大變,判若兩人,他們都大為詫異。」 李仲華知老人所說都是自求安慰的話,不禁暗暗難受,目光凝注了老人一眼,竟瞧出他眼內帶著一絲淚光,感慨的一歎道:「能夠重見天日,那是再好不過了。」說著頓了一頓,又道:「在下還未請教你老人家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老人間言神色慘變,目光上視,自言自語道:「十年如斯,不是你問起,幾乎自己都忘懷了。」 忽然哈哈一笑,目光電射望著李仲華道:「喂,你可曾聽過草莽綠林中有個神眼獨足「鬼見愁」鄒七這個人?」 李仲華茫然搖了搖頭,道;「在下才不過涉足江湖數天,對於江湖奇才異士一概不知。」說時,忽想起老人吐出獨足二字,不禁睜著眼道:「你老人家就是鄒……」 老人點頭接口道:「不錯,我老人家就是鄒七,你現在一定想不出我老人家為何落在燕雷手中是不?也好,藉此一吐胸中鬱塊,再則亦可稍解寂寥。」 只見神眼獨足「鬼見愁」鄒七娓娓說下去。 神眼獨足「鬼見愁」鄒七為江南怪傑,武功驚人,看不出他是受之何門何派?人最嫉惡如仇,但他對「惡」字有著另一種解釋,頁惡猶可恕,偽善則不可赦;多少個藉君子之名,背地做下罪惡滔天,令人髮指之事;故他對綠林巨盜下手尚有分寸,然而對自命正派俠義人物,若有敗德之行經他指出,不由分說,便就地戮殺,因此之故,正派人物心懷暗虧者,無不對鄒七恨如芒刺,但心怯鄒七武功,並又師出無名,遲遲不欲出手。 鄒七年滿四旬,便名動大江南北,駟眷江湖,後來不知何故,接掌長江下游水道船幫首領,號令如山,水道平靜,洞庭湖主「老龍神」柏亮對鄒七視如眼中釘,非拔除而後快,暗謀除他之計。 屢次派人下手,都被鄒七絕乘武學一一戮殺,不過鄒七尚不知道「老龍神」柏亮所為,柏亮更是切齒痛恨。 鄒七在五旬年歲,訪友於深山中被一毒蟒啖中左腿,這蟒毒性劇烈,啖人必死,虧得鄒七當機立斷,舉刀砍去左腿,這種壯士斷腕精神,真可驚天地、泣鬼神。 經此一來,鄒七空有一身武學,一旦付之流水,鄒七甚是灰心,但他究是個秉性剛毅之人,滾在一株碗口粗徑松樹旁,一掌劈斷,用金剛手法做成一根拐杖,就在這山中練那輕功身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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