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丹青引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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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夜靜似水之時,李仲華坐不須臾,忽聞數聲輕嘯,劃破這寂靜夜空:心中倏然一驚,暗道:「這嘯聲分明是發自夜行人口中,但大都在荒郊山野有此情形發生,人煙稠密之處,夜行人何來如此膽大?」心正驚駭之際,蕩見對面屋脊湧起一條黑影,兔起器落,直向自己存身院中激瀉而下。 那人一落下,李仲華便認出那是燕鴻,只見燕鴻手執一柄寒光湛湛長劍,肩頭血跡狼藉,神色張惶道:「李兄,你千萬不可說出小弟……」說時,身形一晃,已自穿入李仲華房中。 李仲華茫然不知所措,眨眼,屋上又瀉落三條身影,急風颯然,往李仲華身前一落。 目光望處,身前三人俱都是黑衣勁裝捷服,手持著晶光雪亮的兵刀,因身形背月而立,面貌看得不甚真切,俱隱約可瞧出三人年歲約在四十開外,眸陷眶內,目光燜燜地逼射在自己臉上。 只見一瘦長臉形的中年人,打量了李仲華兩眼「嘿嘿」冷笑兩聲道:「小子,你可曾見得有一持劍肩部帶傷的人跳下麽?」 李仲華聞言暗中緊皺眉頭:心想眼前這事雖不明了其中真相,但無非是江湖劫殺這類勾當,在酒樓時燕鴻之妹語氣中顯然晚間必有所為,眼前這三人神情亦非善類,語氣更是無禮已極,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出賣朋友,略一思索後,面色一寒道:「你們三人穿房越屋,逾入人家,一定不是甚麽好人,非好即盜,少爺在此欣賞月色,哪曾看見你們甚麽同黨?快快退去,少爺不與你們狗竊之輩見識,如若不然,一聲呐喊,你們將插翅難飛了!」 那三人聽後面面相視,他們可不是懼李仲華驚醒居民,倒是震於李仲華那份鎮定從容的氣度,換在別人嚇也嚇昏了頭,還能有如此沉著,愈是這樣,愈疑心他必不是等閒之人。其中一人冷笑道:「老大,咱們辦正事要緊,誰耐煩與這窮酸打交道?當心那小子跑遠了!」 那瘦長臉形中年人對著李仲華獰笑了笑,一點頭,三人「唆」地夜鷹升空竄上屋脊,晃肩馳去。月夜之下,宛似三縷輕煙飛逝,瞬眼而沒。 李仲華立在院中怔了一陣神,才轉身進入房中。 房內去閡無人跡,燕鴻早走了,李仲華不由啞然失笑,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倒頭安然陲去。 一覺醒來,陽光已射入窗內,門外店夥己在敲門,李仲華起身啟門,只見店夥喜衝衝,哈腰打躬道:「李爺睡得真香,燕大爺來得多時了,只是不敢驚動李爺呢?」 李仲華「哦」了一聲道:「燕大爺人在哪兒?與我快請。」 店夥滿面諂笑,道:「小的先盛水與李爺盥洗,再請燕爺吧!」請著轉身匆匆走出,須臾,端著一盆清水進來,又飛快離去。 李仲華梳洗將竣,燕鴻己隨著店夥走入。 只見燕鴻身著一襲深青十字紋鐵機緞長衫,面上淺淺含笑,左肩微微隆起,似是被包紮過,不是仔細看都一點不明顯。 李仲華臉容一整,道:「昨晚燕兄……」 燕鴻忙使一眼色,口中朗聲大笑道:「昨晚兄弟返寓,與家嚴談起李兄風範不勝企仰,故家嚴一早即命兄弟來此,專誠邀李兄去寒舍一敘。」 李仲華見他眼色:心知他昨晚之事,不欲為外人得知,亦大笑道:「小弟自應趨府恭謁,尊大人如此怎麽敢當?」 燕鴻微笑道:「你我一見如故,還套這等虛禮做甚?家嚴還在家中恭候,你我即刻啟程吧!」 李仲華微笑頷首,兩人出得店門,已有兩騎駿馬在門首候著。 兩人登騎,施陷當先策馬走去。 陽光充斥,街上行人如織,兩騎「得得」蹄聲,緩緩步出了涿鹿巍峨雄偉的西城。郊外一片春意盎然,麥秧織綠,柳浪聞鶯,群山寵翠,藍天如洗,兩騎快馬在黃澄澄的官道上飛奔,雲騰霧翻而去。 約莫奔了半個時辰,燕鴻霍地勒馬收住,李仲華亦收繒湊在一處,燕鴻揚著馬鞭望左一指,微笑道:「李兄,寒舍就在桑乾河那面,有樹蔭處就是。」 李仲華放眼一瞧,只見對河一片平疇,異常開闊,當中卻是緊密樹林,隱隱可見紅牆綠瓦,危樓崇廈氣派甚大,這桑乾河河面壯闊,波平如鏡,風帆點點,白鷗逐水而飛,正如土灣詩所雲:「波平兩岸闊,風正一帆順」景致極美。 李仲華也笑道:「尊府隱在雲水蒼茫處,小弟殊為欣羡!」 兩人說說笑笑,策馬走近江畔。 蕩然——江畔一叢垂柳蔭處「唆,唆,噯」竄出三條身影,輕巧靈捷。 李仲華定睛一瞧,卻是昨晚所遇的三人,心中不由一驚,燕鴻已沉下臉來喝道:「哪來不長眼的毛賊?敢在燕家堡附近撒野!」 三人頓時一怔!片刻,那瘦長臉形中年人翻著鷹眼哈哈大笑道:「不錯,燕家堡主『翻天掌』燕雷領袖燕雲漠北五省綠林,名高望重,威震一方,咱們『嶗山三鷹』日前也曾拜見堡主,承允諾事照應,咱們昨晚拾奪一項買賣,得手之際,不想遇上黑吃黑獨行大盜乘間劫去,咱們窮追終被他逸逃,其時正好令友在場……」 說著手指向李仲華,又道:「依咱們忖料,令友必知詳情,咱們只求取回失物,別的一概不究。」 燕鴻突然放聲大笑,這笑聲激得江心水波回蕩,水鷗群飛,豪放粗獷。 「嶗山三鷹」面目變色,驚疑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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