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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一條人影疾掠而入,現出一青袍老者,正是李同康,笑道:「擾瞎子一頓也並沒什麼不應該,日後瞎子仰仗公子之處仍多。」

  不道他們聚飲之事,且說盛秋霆在他私邸面色陰沉,來回踱步,心頭如壓著一塊鉛石般,鬱悶難舒。

  他接獲的噩訊太多了,胸頭充滿都是拂逆不快,面色鐵沉,不顯一絲歡愉。

  「砰」的一聲,盛秋霆關上了書房門,只覺無計可施。

  複壁內忽轉出一青衣中年文士,白皙圓圓臉膛,氣質溫文帶有書卷氣,望了盛秋霆一眼,低聲道:「大人最好斂蓄一些,不然易啟人疑猜。」

  盛秋霆嘆息一聲跡:「我知道,你有什麼事麼?」

  青衣文士道:「前日是魯撫五旬大慶,皇上與娘娘賜賞了一份極厚的壽禮,學生亦替大人辦了一份專騎送往撫署,蒙唐公子親自延待,並帶信大人說他日內即動身來京,必踵門致謝。」

  盛秋霆點點頭道:「這位老弟也真是,口風瞞得如此緊,不然我在濟南時必親見魯撫祝賀,照算他也該到京啦,我先還有點奇怪,既然如此我則錯怪了他,但你何處得知的呢?」

  青衣文士道:「學生在宮門內李大人處獲知,這兩天大人正忙著,學生私自代大人作了主張,望大人恕罪。」

  盛秋霆笑道:「辦的好,我那能見怪,只是皇上三次見召,垂詢滇藩病情甚詳,以十萬火急驛寄珍藥,皇上又不是不知三藩有叛亂異圖,竟未提及一言半句三藩舉動如何,越是如此越為可慮。」

  青衣文士道:「皇上對大人動了疑慮之心麼?」

  盛秋霆搖搖首道:「這倒未必,我在想兵部尚書王大人今晚為何召宴,你知道王大人擅于詞令,機智雄辯,稍一應對不善,必露出破綻,深以為憂。」

  青衣文士微笑道:「大人有件事尚不知道,王大人今晚並非單獨召宴大人,派往外藩封疆之大內侍衛均已調回,均今晚應王大人之邀宴。」

  盛秋霆面色一驚道:「此事我怎麼一絲不知情。」

  青衣文士道:「若大人知道還算什麼機密。」

  盛秋霆暗暗一震道:「你委實手眼通天,如此說來,削藩之事勢在必行。」

  青衣文士頷首道:「大人之見與學生不謀而合,聖上必藉大人等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赴晉滇粵削藩,使三藩措手不及。」

  盛秋霆輕哼了一聲,道:「天機真不可測,看來我還得更謹慎小心。」

  青衣文士道:「蟄龍在淵,俟機而動,大人理該如此。」說著在袖中取出三道招帖遞與盛秋霆,恭身而退。

  盛秋霆獨坐案前,一一披閱,面色凝蕭,似作沉思。

  此刻,唐夢周已早離了趙瞎子寓邸,由秘道進入皇宮內院。

  兩個時辰後,兵部尚書王大人匆匆出宮乘轎回府。

  華燈初上,王尚書府內冠蓋雲集,邸外車水馬龍,華宴盛張,不下數十桌,有一點青袍文士未曾探明,王尚書不僅邀宴大內侍衛,三公六部九卿均在被邀之列。

  寒風凜列,子夜時分,盛秋霆酒意醺醺返轉府內,進入了書房。

  青衣文士自複壁中飄然走出,道:「大人回府了。」

  盛秋霆道:「文武百官均不知王大人為何召宴,備極鋪張,爭相詢問,王尚書均笑而不答,只道日後自知,宴散後每人送了一盒禮物……」

  青衣文士神色一驚道:「禮盒內有何物?」

  盛秋霆手指案頭道:「尚未拆開,你打開吧!」

  青衣文士抬目望去,只見案上有一盒狀之物,外覆泥金大紅上品貢紙包妥,略一遲疑,上前打開,呈露一盒禮餅,餅下壓著一封密緘,上書:「盛大人密啟!」

  字體遒勁,筆力萬鈞,乃王尚書親筆手書。

  青衣文士不禁一怔,取出緘函,道:「大人親閱,學生不可擅專。」

  盛秋霆雙眉微皺,接過緘函拆閱,不禁面色大變,宛如敗灰。

  青袍文士見狀不禁心神猛震,道:「大人為何這等模樣?」

  盛秋霆頓了頓足,道:「你拿去瞧吧?」

  青袍文士接過一閱,也為之面色猛變,原來函中謂皇上已得自風聞,外藩勾結內廷侍衛有不法情事,但皇上以仁厚為念,不獲確證,不得羅織成罪妄興大獄,降下諭旨以王尚書為首,二品以上大員十五人在武英殿組成衙門審理此案,得以專折辦事。

  更令盛秋霆驚心駭魄的就是王府召宴,酒菜已放入一種慢形奇毒,僅一種特有藥草可救,另無他藥可解,若妄投他藥,四肢漸僵硬萎縮,所賜二餅,子午二時各食一口,可供六十天之用,希各侍衛忠勤辦事,勿擅自離京。

  盛秋霆面色異樣難看,饒他機智如狐,此刻亦是張惶失措,無計可施。

  青衣文士定了定神,道:「無疑是皇上親自定計,已有萬全佈署,大人切不可輕舉妄動,若自亂方針,必欲蓋彌彰,誤投羅網。」

  盛秋霆啪的一聲掌擊案角,道:「對,我怎不想及此處,但我總不能束手待斃,設法查出解藥是在宮內或在何人手中。」

  青袍文士淡淡一笑道:「大人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盛秋霆兩目微瞪道:「我怎麼糊塗了。」

  青袍文士道:「大人是否覺祭身已中了奇毒,學生心疑酒中放毒是一圈套。」

  盛秋霆不禁愣住,半晌發出一聲長歎:「這一著委實毒絕,你說的對,我先要查明是否這是圈套!」

  不錯,這一著委實毒絕,盛秋霆宛如啞巴吃黃蓮,無處訴苦,大內侍衛威權雖重,卻彼此互相監視,稍一不慎即罹殺身慘禍,不過,盛秋霆卻做得一絲痕跡不露,與滇藩暗通款曲的僅只他一人。

  壞也壞在此處,大內侍衛便無人可寄以心腹。

  盛秋霆唯一可托之人,就是青袍文士,兩人商量了一陣,青袍文士道:「大人之計尚可一試,但不宜操之過急,學生告辭了!」

  青袍文士退去後,盛秋霆神態更是陰森駭人……

  這叫棋差一著,縛手縛腳。

  誰叫盛秋霆藝遜一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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