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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


  月色迷茫,山風勁疾,吹得三人衣袂瑟瑟飄飛,林中梨樹已斷折了半數以上,地上盡是累累梨實,斷幹殘枝,落葉揚風逐空飛舞。

  沈謙垂首似跌入沉思中,久久不抬起頭來。

  半響,郗雲甫才慨歎一聲道:「老弟武功機智確屬超人一等,不然竇無咎匡九思邪有如此輕易退卻,但他們決不就此甘心,一定還會出什麼鬼花樣,老弟必須當心一二。」

  沈謙抬面笑道:「晚輩胸有成竹,諒他們不敢怎樣,匡九思即使陰險狡毒,但其子命懸晚輩手中,也有點投鼠忌器。」

  說此一頓,望著郗雲甫微笑道:「有晚輩在此,他兩人宛若芒刺在背,心緒繁亂,靈智昏蔽,讓他們自亂步驟,不血刃而決勝此為用兵上策,有何不可。」

  郗雲甫暗暗驚佩,道:「老弟才華氣質無一不好,令師想必為武林異人,但不知是誰,能否賜告老朽?」

  沈謙答道:「家師桫欏散人。」

  郗雲甫不禁驚哦了一聲道:「難怪,難怪。」

  說完目注了沈謙一眼,似有話出口。

  他始終懸心其子郗鴻的下落,但處於此種形勢之下,自己又不便出口,故欲言又止者再。

  沈謙已知郗雲甫心意,道:「老前輩可是惦念令郎現況麼?」

  說時微微嘆息一聲,又道:「令郎雖身受陰手所傷,但性命決無問題,數月前晚輩與師門舊友西行入川,過贛時途遇令郎,令郎已是神智失常,時而昏迷,時而清楚,經師門舊友察視傷勢,發覺被一種極毒辣陰手所傷,須求取一味靈藥方能痊癒,當時無能為力,遂點了令郎三處穴道,緩和發作所受痛苦,寄託於一山村小店靜養,晚輩等因有要事在身,不得已離開令郎赴川而去。」

  郗雲甫憂形於色道:「請問犬子現仍在該處麼?真實地點望請賜告,犬子究竟受何人毒手,少俠知情麼?」

  沈謙道:「老前輩勿須憂急,晚輩師門舊友已趕往該處施治,說不定令郎痊癒後亦要趕來此地。」

  郗雲甫目光突變得森厲如電,道:「莫非就是匡九思所傷?」

  沈謙搖首道:「另有其人。」

  郗雲甫不禁一怔。

  忍聞林外傳來極輕微的擊掌聲,只見沈謙電疾掠去,郗雲甫正待起步,盧俊出聲阻止道:「是自己人,老前輩請留下。」

  這時,衣雲掩月,一片暗茫,山風送濤,聲如哀鳴。

  郗雲甫心內有種說不出淒涼滋味,見盧俊說完已坐地枕樹閉目假寐,不禁低喟了一聲,百無聊耐只有在林中徘徊漫步,那鬱悶悵觸,竟有增無減。

  相距十裡之遙,一座非常隱秘幽谷內,有一天然洞穴,深藏在絕壁危崖中,外人甚難發現。

  洞內迅捷無比掠出兩條黑影,直拔峯巔之上停止。

  只聽南天一凶道:「匡兄,如今情勢如箭在弦,不能不發,方才接獲飛報,武林人物已趕來五泄山中,若不依小弟之計,恐將一敗塗地,不可收拾。」

  匡九思乾咳一聲,說道:「小弟方寸已亂,唯竇兄所命,所懸心不下的,就是犬子安危可慮。」

  竇無咎冷笑道:「匡兄,我看你是中了這小輩的詭計,無論如何小弟俱不信真有其事……」

  突然,一個陰惻惻語聲飄來道:「你不相信就好。」

  語畢,接著是一個淒慘厲噑沖起。

  那慘噑之聲不忍卒聞,山谷回應不絕,使人毛骨聳然。

  竇無咎臉色一變,迅望慘噑之處撲去,身形沾地,只見一具屍體伏在一塊山石上不動,耳聞一聲冷笑飄然遠逝。

  匡九思接蹤趕來,四面望瞭望,隨即取出火摺子刷地亮起一道熊熊火焰,將屍體翻轉一瞧。

  赫然卻是詹少羽屍體,只見他眼耳口鼻溢出黑血,目瞪口張,心脈震斷已是無救,死狀甚慘。

  匡九思不禁長歎了一聲,兩肩一振,穿空斜飛而去,決如星瀉電閃,轉瞬不見。

  竇無咎不虞匡九思突然離去,不禁一怔,忽聞耳後傳來一聲冷笑道:「留下你性命終是大患,竇無咎你納命來吧!」

  究竟竇無咎是武林頂尖高手,聞聲知警,身形迅疾下挫向左滑開七尺,只覺森森劍氣銳嘯奔雷掠耳而過,寒罡迫人,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他滑開後又自沖霄翻起,半空中雙掌夾擊而下,眼中已瞥清來人,就是前見之紅面少年,手持一柄秋水一泓寒芒吞吐的寶劍,第二式即待展出。

  只見沈謙冷笑一聲,視排山倒海壓來罡風如若無睹,五指一抖,颼地一劍奔出,寒電暴漲,匹練橫空,逕向竇無咎下撲的身形刺去。

  竇無咎暗中冷笑,忖道:「老夫這掌力含蘊先天真罡,無堅不摧……」

  心念未了,猛見劍氣竟突破真罡,來勢略未受挫,迅如奔雷掣電疾刺而來。

  沈謙這一招乃天象七式中「長虹貫日」,威力奇大,竇無咎不禁嚇得亡魂皆冒,淩空奮力一個「鯉魚打挺」,疾射瀉下峯頭而去。

  沈謙劍芒掃及竇無咎肩頭,削落一片背肉,只聽竇無咎悶哼一聲,身形沉瀉,杳入幽暗中。

  沈謙知他這一逃去,不知又要掀起多大風浪事端,大喝了一聲,身形拔起,掉首化為流星奔瀉向竇無咎身後撲下峯頭。

  此時,雲移月現,山谷間又是一片迷蒙。

  沈謙雙足一踏實,竇無咎已是遠走二三十丈外,即將隱入濃翳林木中,不由心中大感焦急。

  當他正要啟步時,驀感身後金刃劈空風聲襲來,夾著冷沉語聲道:「大膽小輩,敢侵入本幫禁地滋生事端,你不要命了麼?」

  他聽風辨物,知有四股兵刃劈到,如不退讓,股兵刃全都砍在背上,自恃火浣獸衣護身,略不閃避,登時,四股兵刃砍實。

  暗施猝襲的共是四人,猛展全力以泰山壓頂之勢劈下。

  四人只覺砍下如中金石,反震之力將兵刃彈了起來,虎口欲裂,一手右臂震得麻木失靈,不禁紛紛驚呼出聲。

  沈謙驀地旋身,左手五指迅如電光石火般攫出,一把扣住一人的腕脈穴上,右手白虹劍揮下。

  驚虹一閃,那匪徒一隻右臂齊肩活生生的被削落,血噴瀉曳,慘噑一聲後仰面倒了下來。

  另一二匪徒不由猛駭,紛紛轉身欲逃。

  沈謙身形奇快無比,一劍揮下又自一式揮出,長虹揮卷,寒光暴伸,又是兩個匪徒齊腰削斷,沈謙左手五指同時飛攫另一匪徒。

  他那璿璣二十四擒拿手法乃南宮康侯畢生精研的絕學,奇奧莫測,另一匪徒已縱身向外,卻被沈謙一式「天星回鎖」扣住腕脈穴震了回來。

  匪徒被沈謙震得只覺全身骨骼鬆散了般,麻軟乏力,忍不住唉叫出聲,額角冷汗涔涔落下。

  沈謙冷笑道:「竇無咎逃往何處,想必你當知道,速速領路,還可饒你不死。」

  那匪徒是一瘦長中年大漢,聞言木立不答,眼中露出惡毒之色。

  沈謙知他心懷不念,遂嘆息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慎言立行,一步都走差不得,何事不可為,獨涉身邪匪盜藪中,在下不勝為尊駕惋惜。」

  語聲略略一頓,又道:「在下孤身前來,不敢說自恃武勇,為的是能救數百武林精英,逼非得已孤注一擲。

  如今,貴幫好手如雲,雙拳難敵四手,若在下稍存仁心,適足於反喪其生,在下死不足惜,但數百武林高人性命如何?」

  沈謙說時,五指稍緩緩松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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