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翠巘雙星 | 上頁 下頁 |
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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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莞爾笑道:「佛門弟子,忌打誑語,言出如山,那有反悔之理,在一年前老衲一再鄭重相托,將一雙孽徒引來此地,讓他們俯首認罪,化解前愆。 豈料施主不此之圖,憑血氣之勇,一意孤行,千佛寺中百數十條性命就誤在施主手上,施主不覺問心有愧麼?」 芮如鷗一臉漲得通紅,抗聲道:「晚輩當時不知老前輩就是仇人之師,何況先祖之仇亦不能假手他人代報。」 老僧微笑道:「芮施主你這話未免太過牽強,如果一雙孽徒喪命在千佛寺中,算不算假手他人?」 芮如鷗不禁語塞,一臉不忿之容。 老僧嘆息一聲道:「老衲誤卻證果,就是為一雙孽徒雙手血債耽誤,當年武當五台只是孽徒兩人好勇恃鬥所致,並非與令先祖有什麼深仇宿怨……」 芮如鷗憤色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老僧笑道:「老衲說此話,絕非阻施主熄了復仇之念,凡在人世,無人能做到不曾做過一兩件無心之錯。」 說著目注心印禪師道:「禪師,你我同為佛門中人,請問禪師此生之中沒有殺過一個人麼?」 心印悚然不語。 芮如鷗憤聲道:「老前輩若存心袒護門下,晚輩無話可說,容晚輩們告退!」 老僧臉色一沉,道:「螳螂捕蟬,孰知黃雀在後,芮施主,三年前蘇州天平山下,施主口舌成仇,將趙錦楓殺死,如今趙錦楓後人亦已找上門來。 心印禪師靈台寺無故伸手,不問是非殺害了一條人命,這人之子也是天涯尋仇,二位可曾有過此事麼?」 芮如鷗及心印聞言驚得臉色慘白,額角豆大冷汗冒出。 突然,在洞後閃出一雙十五六歲青衣少年。 兩人狠狠地望了芮如鷗與心印一眼,忽淚珠奪眶而出,向老僧同聲道:「請老前輩主持正義。」 老僧似是無限感傷,長歎了一聲道:「親仇不啻戴天,老衲何能相阻,一雙孽徒任憑芮施主與心印禪師怎樣處置,老衲絕不過問,你們的事,就端視芮施主心印禪師有無愧疚之心了。」 驀地—— 芮如鷗與心印禪師高喝一聲,雙雙疾如閃電朝洞外掠去。 韓崇原是局外之人,立在黑白雙眉身後四五丈遠處,他們言語字字入耳,胸中不由一陣慨歎道:「冤冤相報,何時可了。老僧說得不錯,人生在世,不能或免做下一兩件無心錯誤,凡事作退一步想,怨憤漸平。」 及見芮如鷗及心印雙雙迎面竄來,不禁暗罵:「無恥!」 兩手飛攫而出,「海底撈月」手法奇奧無比,倏然翻腕「篤篤」兩聲,兩人右手手腕要穴登時被扣了個正著。 韓崇拾指勁力驟加,冷冷說道:「朋友,大丈夫恩怨分明,敢作敢當,決不可一走了之。」 芮如鷗及心印兩人猛感行血反攻內腑,酸麻襲體,真力一點都使不出,不禁色如死灰。 一雙少年如飛趕出,見兩人已被制住,不由大喜。 韓崇望著兩人冷笑一聲,扣拉著兩人走回老僧面前。 老僧霜眉一皺,嘆息道:「孽重難償,老衲也無話可說,你們自己處置吧!」 說後,閉上雙目…… 韓崇與沈謙、黎玉珊說到此處,沉沉的歎一口氣,兩道眼神落在鄰峰上。 黎玉珊嬌嗔道:「二叔,講話講到節骨眼上就打住了,以後呢?」 韓崇望了兩人一眼,道:「黑白雙眉及芮如鷗、心印四人都得了所應得的處罰。」 黎玉珊道:「他們都死了麼?」 「不。」韓祟道:「他們都廢除一身武功,自殘一隻右臂,這是取得一雙少年同意,黑白雙眉至今尚留在洞內懺悔罪惡,芮如鷗心印及一雙少年均立下重誓,永不得洩露此洞所在後離去。」 「為什麼要立下重誓?」沈謙道:「莫非是太虛玄錄關係?」 韓崇搖首道:「太虛玄錄有無,恕老朽不知,不過老朽所得武學秘笈,乃老僧舉贈,據老僧說此洞為前輩武林異入所居,內洞所藏笈經圖刻,均為練武人夢寐難求者。 老僧為防妖邪得手,所以長護在洞內,老朽離開此洞後,老僧即下了數重禁制,闖入者必死無疑。」 沈謙道:「不知老僧是何來歷?」 韓崇搖首道:「連黑白雙眉都不知姓名,何況老僧。」 話猶未落,鄰峰忽沖起一聲淒厲噑叫,播震得山谷回應不絕,那噑叫之慘,實不忍卒聞。 沈謙面色為之一變,一躍而起。 韓崇急沉聲喝道:「謙兒,不准你過去探視,老朽曾答應過那位佛門高僧永不洩露此洞秘密,你這一去,萬一佛門高僧現身出來,你如何答話?」 沈謙面上一紅,僵在那裡做聲不得。 韓崇目中冷電逼射,哼了聲道:「他們怎麼逃出山外,我料此事必是芮如鷗與心印有意放水,若又掀起一場武林殺劫,則武林將永無寧日了。」 沈謙與黎玉珊目光均投在鄰峰上。 只見兩條淡淡人形疾瀉而下,前面一人尚挾著一人。 韓崇忙道:「謙兒,你可跟蹤他們,偵知他們來歷,必要時下手殺卻,免貽武林無窮後患,你也可順道舊雨樓西川。」 黎玉珊急叫了一聲道:「就要走了麼?」依依不捨之情溢於言表,剪水雙眸中泛出無限幽怨。 沈謙不敢用目光相接,只道了聲:「二叔,珊妹,珍重再見!」 說時,兩臂一振,颼地「潛龍升天」而起,半空中疾然一轉,星瀉電射往峰下瀉去。 黎玉珊星眸中不由自主淚珠順頰落下,這一回,她動了真感情,只覺芳心中一片空虛悵惘。 她突感肩頭被搭上一隻手掌,只聽韓崇溫和的說道:「珊兒,謙侄不久就會舊雨樓,我們進去吧!」 黎玉珊猶自屹立不動,目送久之,才勉強轉過身軀,羅衣飄飄,蓮步細碎,隨著韓崇回返山居。 朝陽正上,放射萬道霞光,天際尚飄浮著一兩片雲絮,也襯著淡淡金黃,湛藍的天空延伸無際。 這時驛道上響起得得蹄聲,由遠而近,響亮清晰。 滇本驛道崎嶇,山回路轉,又是郁林密茂,深菁莠草,將驛道隱沒,是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漸漸林木開朗,現出一條逼仄崎嶇黃澄澄驛道,道上只見兩騎黃驃高頭駿馬,一前一後,向開遠縣城行走。 為首騎上人黑衣勁裝捷服,燕頷虎目,目光深沉,肩插一柄「多環緬鋼鬼頭刀」,環聲隨著馬步叮噹作響。 騎上街橫放著一具重傷僵硬軀體,為使傷勢不震動起變化,馬步不敢放快。 隨後一騎上人身形驃悍,臉膛煞白,像是罩上一層寒霜,鷂鼻鷹睛,目光亂轉閃爍,眉上斜揮一柄松紋古劍。 兩騎默默無言按轡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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