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翠巘雙星 | 上頁 下頁
五六


  餘東藩自知必不能倖免,豪氣頓生,抗聲道:「張恂並非武林中人,他請護院武師也是江湖人物巢穴麼?如依此為例,蜀中一地連督署撫衙在內不下兩千餘處,汗毛充棟者不可計數,堂主以此相責,屬下不能心服。」

  陸文達容顏變厲,大喝道:「你還敢強辯,本座出手無情,由不得你了。」

  餘東藩閉目待死,陸文達五指正要著力之際,忽聞身後響起一陣陰惻惻笑聲,道:「好大的膽,竟敢在老夫宇下行兇。」勁風銳嘯應聲而起。

  陸文達不禁大駭,旋身出掌一招「回風舞柳」掃甩出去。

  只見一條手影玄詭無比往陸文達手腕擒來,迅疾若電,倏的沉腕,移宮換位讓出了三尺左右。

  陸文達抬目望去,只見是人形甚怪的老人,目光如電,背上搭著一柄斑駁蒼綠,其形甚古的長劍。

  他不由大喝道:「這是文昌宮殿,豈是你所有?無端尋釁,自找死路,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兩掌倏地平推而出,內力潛湧,狂風巨飆,宛如排山倒海。

  那老者怒哼一聲,雙腕一翻,硬接而出。

  「轟」的一聲大響,掌力互接之下,陸文達只錯出半步,老者身形震得飄後五尺。

  經此一來,陸文達目睹那老叟功力不如自己太多,心中大定,冷笑了一聲,正待喝叱出口,忽發覺餘東藩已無蹤影。

  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往殿外飛身追出。

  腦後只聽得老叟一聲厲喝道:「狂徒,你能走得了麼?」腦後猛生金刃劈風之音,寒意森森。

  陸文達往下一墜,身形猛塌,施袖拂出,但見一道驚天寒芒,宛如匹練下瀉,知是幹將莫邪之屬,抗拒不得,猛撤袖刀,一鶴沖天而起。

  「嘶」的一聲,一方衣袖應劍削落,隨風飄飛緩緩落下。

  陸文達一拔起,即驀然改式斜撲而去,疾逾閃電,轉眼,已落在十數丈外。

  老叟一劍落空奮身而起,向陸文達追去。

  怎奈陸文達身形如電,去勢太快,追趕不及,停身怔得一怔。

  只聽陸文達遙遙隨風飄來語聲道:「老匹夫,不是我懼你,無奈我身有要事,下次相遇就是你的死期。」

  那老叟尚待要追,不遠處傳來曼妙語聲道:「謙弟,不可再追。」

  只見一嬌小身影掠來,手中提著餘東藩,身形一定,現出美若天仙的蕭綺雲。

  這老叟正是沈謙喬裝的。

  只見蕭綺雲笑道:「謙弟如出手就用白虹劍,哪容陸文達全命,不過留得他的命在,與鳴鳳山莊也有好處。」

  沈謙不由一愕道:「什麼好處?」

  蕭綺雲道:「萬一他命喪在你的劍下,陸文達身為黑煞星智囊諸葛,不可一日沒有,無故失蹤,黑煞星必來川中偵查,鳴鳳山莊難免首遭其罹。」

  沈謙想了一想頷首道:「雲姐所言有理,我們回鳴鳳山莊去吧!」

  蕭綺雲搖首笑道:「你尚不可離開此地,因陸文達必不甘心讓餘東藩逃去,心疑你是鳴鳳山莊遣來,稍時他必回轉,是以……」說著附耳密語了幾句。

  沈謙方一點頭,蕭綺雲一聲嬌笑中已提著餘東藩如風離去。

  偏殿中,只剩下沈謙一人,徘徊躑躅,一種落寞淒涼之感無由自來,耳聞垣下秋蟲悲鳴,展望山下原野,風霜蒼茫,益增孤獨愁思。

  只感人生本多變幻,蜉蝣蕉鹿,黃鵠勞形,際遇無常,不禁悵觸無端。

  忽覺殿脊上起了落足微音,心知蕭綺雲料算無差,來人必是陸文達,佯裝無覺,良久才喃喃自言自語道:「哪來的狂徒,擾人安寧占地行兇不說,還口出狂言不慚,哼哼!下次他不遇上老夫便罷,若冤家路窄,不叫他血濺三尺青鋒之下,老夫也枉稱南天一凶衣缽傳人了。」

  伏在殿脊上的陸文達不禁大驚,心說:「他是南天一凶傳人麼?他來中原為了何事?」

  只聽沈謙又喃喃說道:「老夫來到中原,尋訪仇家未遇,恐已故去多年,花朝月夕日飄海離瓊如今葉落飛霜天下秋,屈指算來,已逾半載,孤雁南飛,客寓非久居之地,老朽也要離開此處返瓊窮研劍學,與中原武林一爭雄長。」

  說時,略一盼顧,似不勝留戀,慢步飄然走下山去。

  陸文達飛身下殿,目中泛出困惑之色,遲疑了須臾,遙遙跟在沈謙身後。

  只見沈謙向閬中走去,暗道:「這人若真是南天一凶傳人,必在閬中雙龍場嘉陵江源頭買棹南下嘉陵,再循長江千里猛瀉飛渡三峽天險,徑入洞庭奔粵。」

  時近正午,果然見得沈謙走在雙龍場江邊埠頭上,與一船東高聲說他需買棹入洞庭,議定價銀,信手由懷中取出一錠黃金交與船東手中。

  船東喜笑顏開,道:「老客請隨小的在艙在稍坐,小的尚須喚齊人手,辦置食物,片刻即可起錨揚帆開船。」

  沈謙一點頭,即隨船東步下艙中,船東砌上香茗一盞,告辭而去。

  沈謙由艙門縫障中窺視,只見陸文達立在江岸上注日此艙良久,才見他轉身離去。

  不消多時,船東率來十數人手並擔來食用物品登艙,沈謙急命開船。

  船行才出二三裡江面沈謙便召來船東,又取出一錠黃金,說道:「我還有事登岸離去,船可在嘉陵江岸等我,一月為期,若不見我返轉,你可駛回雙龍場,但不可對外人吐露我片言隻字,如敢違故,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船東連聲稱諾,沈謙閃出艙門,騰身一縱,飛落在兩丈外的江面上,疾足馳去。

  舊雨樓鳴鳳山莊時,已是夜月昏黃,子夜三更。

  沈謙見得公輸楚,即述明此得經過,又道:「瞧陸文達由江岸上離去神色,似對餘東藩逃去之事心有不甘,必對余東藩家屬有不利之企圖。」

  公輸楚捋須微笑道:「少俠所見不差,老朽已遣人救出,故布疑陣,陸文達定認為餘東藩逃轉救去。」

  說著略略一頓後,又大笑道:「老朽遁隱鳴鳳山莊,匆匆數十年,時光荏苒,英雄老去,雖說功名事業宛如過眼雲煙,但老死片下未免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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