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傳(80)_蹄風

八〇

　　他感到奇怪，伸手向鐵柵外一探，果然觸到一面似是牆壁的東西隔著，只是眼看不到便了。

　　袁無愁這時才驚駭起來，曉到妖道果然法術厲害，他回身走到左右側門，試試運出內勁一推，那兩扇門雖然有橫木押著，但憑他練就的外功，也可以弄到鍵鎖毀壞，可是按了下去時竟和銅牆鐵壁相似，怪不得剛才他想沖門追趕各道士，也沒法撞得開。

　　漸漸夜幕低垂，遠遠聽到外間梵鈴響起，唱誦悠揚，曉得各真人都在大殿裡做功課。他心想：「這時不設法逃走，尚待何時？」

　　立刻展起輕身本領，飛身縱起，扳著殿上圓柱，一路緣上，到了梁木，一個「鷂子翻尾」，雙腳翻向瓦桁一蹴，這一勢包含了幾百斤力，就是半尺圓徑的梁木，也要折斷，可是當他打到瓦桁時，立即彈回來，觸著之處軟綿綿地，並不受力。

　　袁無愁才知道真是布了天羅地網，想逃出這裡，實在枉費心思。

　　他在殿裡躺下來，思潮起落，想起女兒，不禁淌下幾點眼淚。

　　三鼓過後，眉月照在天階，蟲聲唧唧。突然廊上有黑影一閃。

　　袁無愁眼快，早已瞥到是一個人。身材不高。

　　片晌，天階上一陣風吹過，一團黑影迅速飄落階前，一滾身竄到牆角伏著。

　　他看到下來的是個老婆子，舉動沒一絲兒聲息，料她不會是老道的同黨。

　　老婆子伏了一會，才從懷裡掏出兩片紙兒，把一片用花針刺在髻上，手裡拿著一片，四面找尋，漸漸她走到袁無愁跟前來，原來她持著的是一度黃紙的符籙。

　　老婆子把符籙貼在門邊，挺起掌來，把鐵枝一削，微微一響便折了。

　　袁無愁見到老婆子已把鐵枝削斷了，也運起勁來，把鐵枝一拗，即時脫落。

　　老婆子指著鐵柵的缺口招手，無愁會意，展開燕子穿簾，從缺口竄出。

　　老婆子把門邊符籙再取下來，教他放在頭巾裡，牽了他的手一同縱起，越過殿側，大家展起輕功，瞬眼間已脫出了雲峰觀。

　　老婆子帶著袁無愁，一直走到了天亮，離開萊州已百多里，才敢停下來。

　　無愁走得有點累了，躺在嶺下歇息，老婆子突然把髮髻一手扯掉，露出了光頂原來是個老尼。

　　她向無愁說道：「袁公子，還認得老衲嗎？」

　　無愁一時驚喜交集，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面前的就是靜因老尼，他堆金山倒玉柱地下拜，靜因忙將他挽住說道：「袁公子，這裡不是敘禮的地方，我們商量救出令千金要緊。」

　　當下兩人肚子也有點餓了，便在路上找個地方，胡亂吃過了一頓早飯。

　　說起靜因老尼和袁無愁的關係，地位就有點弄不清；靜因是黃梅的弟子，但袁無愁幾歲時起，便由黃梅掩護。

　　及到他的父母都給鐵指禪陸虹暗算了，黃梅才把他送到盤龍劍俠那裡，交王維揚、陸元華兩人教養，他的武技根底都是從雲中劍王維揚處學來的，以後出走四川又遇到了無塵道人。

　　說起輩數來，他和老尼不過是平輩，但他的女兒纖雲是老尼的弟子，而且老尼比他年紀長二十多歲，所以見面不得不執卑輩之禮。

　　但老尼講究武林地位，不敢僭越，仍稱呼他做袁公子。

　　書歸正傳，前文說過靜因離開檀度庵在先，為什麼會比袁無愁來遲了呢？

　　原來靜因自從接到了紅燈教主妙法真人的信後，一氣非同小可，她憤怒妙法真人不念往日共事之情，竟向她的徒弟下手，幹出擄人勒贖的卑鄙手段。

　　她本想立刻趕到萊州，把老道一刀殺了，方消得心頭怒氣。

　　不過她究竟是個入世已深的人，不像少年時候自號「尚武公子」那時的輕舉妄動。

　　當靜因還沒有出家之前，曾跟隨著丈夫燕于南在紅燈教裡混跡過一段時期。

　　妙法真人是教裡的衛士，是個軍師的身份，地位和燕于南不相上下。

　　妙法真人的武技雖然平常，但精於六壬神算及奇門遁甲的左道法術。

　　這次靜因前來找他，知道見面時妙法真人斷不敢和她動武，定是用法術來對付。

　　因此到了萊州，便擇一處小尼庵住下，先探聽紅燈教近日情形，再作打算。

　　靜因老尼料想並沒有差，這時妙法主教已擺開大六壬神算，推算出靜因已經動身，但她還沒到來，心裡便覺得奇怪。

　　他相信神算不會有誤，跟著又起了一課，卻算出日間有人前來偷探，愈加思疑。

　　因此袁無愁未來到之前，老道已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候兔兒入彀。

　　且說靜因老尼恐老道認得她的面目，因此買了一頭假髮，化裝成了一個老婆子，到了夜裡才進入雲峰觀。

　　紅燈教往日地方她是走慣了的，但這時已改變了不少。

　　她摸到了觀後那裡是一所大園子，建築得異常華麗，不像是往日情景。

　　那裡雕欄石砌，亭臺樓閣，房舍櫛比。靜因攀在圍牆上面看得出神，正想飛身下去，頭上立刻撞到一些堅硬的東西，震得腦子也痛了。

　　她曉得妙法真人把園子施了禁閉邪術，連忙轉身便走。

　　她記得觀後有一度小門，通到後園的，或者沒有施上禁閉。

　　她越過圍牆，摸著小門進入，這次果然再沒阻擋，瞬已來到園裡。

　　這時一陣香風吹來，似蘭非蘭，靜因舉目，只見園裡栽滿了茉莉、墨蘭，吐出芬芳。

　　靜因心想著：「這個時候，只章江地方還有茉莉，就是蘭花也不是開花的日子，而且這些墨蘭，都是貢江名種，那會植到此間。」

　　正想念間，身上發熱，原來天氣也變了，園裡溫暖如春，靜因心知面前景物無非妙法真人弄的法術，也便無心觀看。

　　她一路蛇行鼠伏，已來到一處月門，隔著一度砌了金錢眼的短牆，月門上寫著「蓬萊仙境」四個字。

　　那處樓閣射出紅綠燈光，紗窗半掩，傳來女子的笑聲，夾著管弦絲竹。

　　靜因大著膽子，雙足一點，躍到紫藤架上，向紗窗裡一望。

　　原來閣裡有十來個妖豔女子，都穿了道姑裝，一室花紅柳綠，圍著妙法真人作出千般媚態。

　　座前又有少女弄著琵琶，敲響檀板，吐出鶯聲。

　　靜因不看猶可，一看連忙口念「阿彌陀佛！罪孽罪孽。」

　　靜因是個真正出家人，不願看到目前淫穢的情景，正想退走，忽然看到紗窗旁邊，掛著了妙法真人常配的一口劍，還有一個皮囊。

　　靜因曉得這兩件東西都是他的隨身法寶，皮囊裡盛了符籙。

　　立刻緣到窗外，俯了一半身子進入，把皮囊輕輕取下來，幸喜他們沒有察覺。

　　她為了要救纖雲，見皮囊裡果然有十幾片黃紙的符籙，連忙向著前殿走出，不覺來到一處，地上覆了一口巨鐘，有人身那麼高。

　　她心裡一觸，注視地面，果然發覺青苔有踐踏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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