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萬里雲羅一雁飛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
「你是誰?」 「敬阜山莊莊主蕭珂!」 「朋友原來仍然是見不得人的那一種人!蕭震東、長髮魯達、冰玄老人與蕭珂,俱死於敬阜山莊,江湖無人不知!」 至此怪哼若哭的聲音暴起,破碎支離了窗戶空洞處,齊整整恰好顯出一個人頭——白臉,蒼白,一絲不帶血色;雙目迷蒙,茫茫像無際霧海;嘴唇灰淡,不帶點滴生氣;腦後長髮雪白濃厚,穩立窗前一動不動。那令人驚悚栗懼的哭笑聲,就是此人所發的! 「辛安仔細看看,這就是長髮魯達!」 「辛安曾蒙慈悲,取去雙目,怎能視物?」 「騙得哪個?昔日我曾手下留情,你左目不是還能看到三尺地方嗎?」 辛安知道假裝無用,勉強注視窗口。他由江湖朋友口中對魯達的描繪,曾是有極深刻的印象;面前所現人物,除黑髮變白更像死活人外,十成的就是魯達,他不能不信蕭珂也活在世上了。 人是奇異的動物,好好活著的時候,往往會暇想到死,甚至會替自己憧憬一個死的方法;但當死字臨頭的刹那,求生的欲念卻又勝過一切。辛安此時,求生之念突起,他要再延續一下時間,作必要的準備;強自鎮懾著恐懼驚悚的心情,大膽而極小心的施展唯一的機會;假若料錯,無異自速其死,遂笑著說道:「辛安能夠死在長髮魯達的手中,已很有價值了。 蕭珂!我佩服你找到個好幫手,現在你說說那附帶的條件吧!」 「辛安!今天的蕭珂,並不依仗任何人!你相信嗎?」 「長髮魯達例外?」 「包括世間任何一人!」 「我們最好先不要爭辯,請說你那條件吧!」 「敬阜山莊已毀,辛廬山明水秀,甚合我意;敬阜山莊所有的一切,要遷到辛廬!」 「我的家族到何處去?」 「他們應該接納由你一手所做錯事的後果!到哪裡去要問你自己。」 「你沒有時間給我,蕭珂!」 「你沒聽明白嗎?我說你的家族應該到哪裡去要問你自己,這表明了你毋須再要時間!」 「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仍然住這裡?」 辛安極不安的問出這句話來,但仍能壓制住自己因恐懼某項事故而激動的心情。 「辛安,你不必明知結局而有心把話說得這樣輕巧。正像你所想的,他們活著,我一生不傷害他們,除非有不利我的舉動!但他們終生的自由,卻要被限制在這辛廬之內,不論日夜,不分年月,出廬則死!」 「除非你陰狠涼薄殘忍自私像我所說的第一種人,否則你有權利火焚了我的辛廬,但卻不能佔有它,何況我的家族也沒有為我而放棄自由的義務!」 「辛安!這些留待後世的武林中人去辯論它吧!蕭珂現在沒有這份閒心,你預備好了嗎?」 「何必問我,問長髮魯達他何時下手好了!」 那陰冷的聲音突轉嚴厲的說道:「蕭珂自己動手,任你選擇地點和方法!」 辛安已知全家難逃毒手,憑聽覺和微弱的視力,他感覺到長髮魯達始終木立在碎裂窗口之外,並未挪動;自己空有安排不能施展,再也想不出延遲的理由了。正要硬著頭皮,挑選個有利的地點,求僥倖于萬一時,遠處一聲敞笑,聲裂金石的說道:「蕭珂!辛安和你們的賬,等會兒再算吧!帶長髮魯達到河岸桃花林旁,蕭震東要討還前債!」 窗外魯達存身之處。驀地連聲悶吼厲嘯,加雜著一聲悲號怪笑,已搖曳疾射到數十丈外。 辛安仍然不動,他不敢輕信蕭珂已走,更不信已化枯骨的蕭震東還活在世上,這一切太巧了,巧得令人不能相信!一聲極微弱的響動由室外飄墜到辛安面前,辛安已經聽出是位輕功很高的人物進入靜室,他冷笑一聲,雙手向身後一背道:「你是蕭珂還是魯達,要下手……」他話才說到這裡,那人已經悄聲說道:「辛施主不要誤會,貧道鐵牌涵齡,老友白秀山冒死引走敵人,特為拯救施主一家。令愛早巳遠離險地,我背著令朗帶路,你可還能縱躍相隨?」 辛安後退一步道:「你是鐵牌涵齡道長?能讓我摸一下鐵牌嗎?」 涵齡立刻自雙肋上取下一面鐵牌交給辛安,辛安證明來人不假,臉上急閃過欣喜笑容,略加思索道:「大丈夫不能失信於人,我不能走。小女既蒙義救出險,犬子也一併相托,辛安不言空謝,恩德永銘肺腑,道長!時間不多,你就去吧!」 涵齡慨歎一聲,背起金朗,擰身飛縱而去。辛安卻迅疾的飄到門旁,雙肩微抖,直拔梁頭,伸手取下一物;長約尺餘,細圓黑亮,收放於右臂袖中。翻身縱落榻旁,並自囊中取出一顆赤紅藥丸,吞服入肚,趺坐榻上,調氣凝神,靜候敵者。這一切動作,沉穩快捷已極。原來辛安的一身功力,非但沒有因雙目失明而減退,反而還高出了不少! 片刻,辛安臉上飛騰紅霞,隱有奇異光芒微閃即逝;紅霞剛剛減退,奇寒冷冽的一陣涼風吹到,冰酷無情的聲音在室內正對著辛安說道:「辛安,你兒子呢?」辛安嗤笑一聲,搖頭不答! 「兩面通路已被封鎖,辛安,他們插翅難逃!告訴我這是什麼人?像當年敬阜山莊一樣,我再饒你一次不死!」 辛安輕蔑的說道:「這次是要我的什麼?一隻手還是一條腿?」 「只要你說出施調虎離山計的人是誰,保證你毫髮不傷!」 「我失明的一隻半眼睛還能再亮?」 「辛安!你願意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