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萬里雲羅一雁飛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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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涼縣的河山村,傍依著悠悠狹長的汾河,背靠著一片桃林,稱得上是山明水秀的幽雅地方。冷面神梟辛安,自一年前敬阜山莊慘失雙目,即潛返故鄉。河山村的辛廬祖籍,平靜冷淡,由八歲的兒子金郎白天相陪河岸垂釣,十六歲的女兒珍娘相伴著夜讀古書為樂,閉口不談武事。他似是壯志消沉,忘懷過去;其實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就算他朝夕掛念著那恥辱和仇恨,除多增些悲痛傷感之外,還能再做些什麼呢? 這天柳堤垂釣,驀地左旁兩人對話聲傳來。辛安失目,上天似乎憐憫他的殘疾,耳朵變得特別靈巧;左旁對話聲音不大,他卻一字沒漏聽了個清楚: 「傳言絕不足信,我雖然不認識冷面神梟此人,但卻久仰他那一身獨步江湖的內外功力。要說他遇上強敵,不幸敗北而殘傷肢體,或因之喪命,我都相信,因為武林高過辛安功力的人還有。但是像傳言所雲,他動都不動,抖顫任人宰割,我卻絕對不信。」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項傳言,是他最親信的弟兄說出,想來不假!」 「耳聞不足憑信,目睹才是事實,我認為這內中另有原因,敢說我已經料到始末!」 「也許你真比我聰明,說說你那自認所料不虛的原因看?」 「據說當夜古城慘遭金賊屠市,辛安率數名手下,假扮金兵,趁火打劫,所得金銀珠寶價值連城。事前辛安下令手下,事畢敬阜山莊集合;辛安久行江湖,機智過人,既令手下敬阜山莊會齊,他必定已經詳細查探過山莊內外,又怎會突遭意外,這是可疑之一。辛安用人唯能,手下個個了得,七名高手竟無法走脫一人,與理不合,這是可疑之二。辛安身為魁首,對方竟單單饒他不死,就不怕他矢志復仇?最令人懷疑的是那大批珍寶下落何在?」 「嗯!照你這樣分析來說,事情果然不似傳聞般簡單了,聽你言下所指,莫非懷疑辛安?」 「並非懷疑,只有辛安突起貪念,殘殺手下,掩埋了屍體,散放流言才比較合理些!」 「可是辛安雙目俱失……」 「你親眼見過?」 對話聲停了,辛安內心悲痛忿慨萬端,悄問金朗道:「左邊這兩個說話的人是什麼打扮?輕點聲音告訴我。」 金郎看都不看就就低聲道:「爸!他們說的是你,我早就注意了。這兩個人年紀很大,像練武的,看上去都很文靜。」 這時對話又起,說辛安殺眾的那人先開口。 「功夫要練到家,把黑眼珠兒逼到上眼皮下,像瞎子一樣,是平常的事,你我都能。」 「如此說來辛安忒也狠毒了!」 「自古至今,熱衷名利之徒,莫不是狠毒之輩,冷面神梟何能例外?」 辛安此時霍地站起,魚竿顫抖不止。他極端忿怒這兩個人對自己所下侮蔑的歪曲判斷,但卻不想分辯,哼了一聲,重重地對金朗道:「走!咱們回去。」金朗一聲不響,牽著父親的手走去。對話的兩個人,互望一眼,點點頭,向相反的路上緩緩踱下。 初更,辛安靠臥在靜室的軟榻上,室門輕輕啟闔,辛安漫然說道:「今天我想早睡,不聽故事了,珍娘你也早些休息吧!」 「爸!我是金郎。」 「哦!你來有事?」 金朗走到辛安身旁,拉著他的手遲疑的說道:「爸,白天河岸上,那兩個人說的話不是真的吧?」 辛安長歎一聲道:「孩子別急,那兩個人就要來,你可以坐在一旁仔細聽。」 金朗詫異的問道:「爸怎麼知道那兩個人要來?是不是……」 辛安擺手制止金朗再說下去,冷冷地對窗外道:「辛安料得兩位今夜必到,門開著,窗也沒關,請進來吧!」 窗外暴起一聲聞之令人毛髮栗悚的慘哼怪笑,金朗受驚,哇的一聲撲倒在辛安懷裡。窗外有人用冰冷無情的聲調,不知對誰叱喝道:「不許你亂來!裡面有個孩子!」話鋒一變,辛安聽出這次是針對自己。那人冷笑著說道:「只為無人替我傳遞消息,敬阜山莊才留你殘生,你竟敢暗中差人火焚山莊以圖報復?看看這三顆人頭,你可認識?」 嘭的一聲窗戶震碎,三顆人頭滾落室中。辛安驀地突伸二指,點中了金朗的昏穴,輕輕將他放在榻上,蓋好被子,室外冷酷聲音又起:「辛安你聽聽這是什麼人的聲音?想你應該熟悉,他要跟你說話!」 跟著一種奇怪的語聲說道:「辛大哥,我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那種腐骨蝕體像煉魂般的殘酷毒刑,任誰也受不住。 他們錯開我每一節骨環,再湊上去,又拿下來……西山四鼠弟兄和火君子,被挫骨揚灰吸幹血液而死;他們就留我一個人暫時活命,對證誰是主謀!辛大哥,你知道他們那種失去人性的涼薄和毒辣,所謂對證,只不過是留著我供他們慢慢解悶開心罷了;就我不說實話,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忍受著世間無比的刑餘痛苦,就為和大哥說一句要緊的話。辛大哥,敬阜山莊讓我們燒掉了,雖死無……」 外面說話的聲音,倏然中斷。辛安聽出來,那是-個垂死的人傷疼到達極點,本不想再作掙扎願意就死,但被人挾制了軀殼,強迫他非掙扎不可,是故聲調在顫抖中摻著無邊的痛楚!辛安知道,七義弟兄共死的誓言已然應驗,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六弟死前,告訴自己所謀已成,敬阜山莊被焚,雖死無恨,兄弟間仁至義盡了。 室外冷酷冰寒的說話聲音又起:「辛安,這是你飛蛾撲火自尋死路,說吧!你要怎樣死法?」 辛安霍地仰頸發出一聲高昂嘹亮的長笑,然後說道:「人有兩種,一種見不得人,另一種磊落光明,你們算哪一種?」 「激將無用,辛安!上次饒你一命,這次准你一問,說吧!」 「我暫時保留這一問的權利,先要知道你們是找我,還是連我的家族都算上?」 半晌毫無動靜,那種令人栗悚的聲音又起,這次僅僅半聲,似乎就被另外一個人制止了,接著有人說道:「就找你!不過還有個條件。」 「辛安已是任人宰割的刀口肉,承蒙提到條件二字,實在深覺受寵若驚。條件請先慢提,辛安要先使用那一問的權利!」 「哈哈……那你就問吧!」 「你們是哪派的人物?尊駕貴姓大名?」 「辛安你過份了,只能一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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