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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三


  劉希侯笑道:「汾國夫人,是郭老令公的長媳,卻是現今身長禁軍統帥的兩位世子的母親,除了太妃之外,大概以這位夫人最是尊貴了。」

  李老夫人卻怫然道:「我不需要應酬這些貴夫人,想她們也不至於見怪而撤我兒子的差吧?」

  這位老夫人居然動了氣,倒使得劉希侯有點手足無措了,盧閏英道:「娘!不是這樣子的。」

  李老夫人道:「那又是怎麼樣子?你倒是說說看,我知道這是天大的面子,別人請都請不來,可是我認為這也犯不上硬去巴結她們。」

  盧夫人剛要開口,李老夫人搖搖手道:「表妹,你別以為我這是不識抬舉,其實我明白得很,像這種應酬最是無聊,十郎要是真靠我去替他應酬才能保住官位,那他這個尚書不做也罷,如果跟我的應酬毫無關係,我又何必去奉迎這些貴婦?」

  盧閏英與盧夫人聽她這樣一說,都不知如何接口了,還是雅萍乖巧,上前道:「老夫人,這您可弄錯了,據婢子所知,太子妃跟國夫人是從不出來應酬的,只是跟您的關係不同,第一因為爺跟太子以及兩位世子早就有了交情。第二,她們也是聽爺說起以前受了您的種種教訓才有今天,著實欽佩您的,所以要來拜會您一下,向您領受一點教子之方,因為爺的表現太特出了,她們要見識一下是怎麼樣的一位賢母,才能教出這麼一個兒子。」

  千錯萬錯,馬屁不錯,這小妮子的一張嘴倒真甜,居然說到了李老夫人的心窩裡去了。

  因此這位精明的老婦人也撐不住笑了道:「小妖精,倒是會說話,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婢子那裡懂得這些,是聽她們先著來致送禮儀的嬸嬸們說的,所以老夫人可不能走,否則倒顯得爺在人家面前是誇張了,婢子想老夫人豈是怕見人的!」

  李老夫人笑道:「我的兒,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不能走了,我既然教出那樣一個兒子,總不能替他丟人,讓人說我是被那幾位貴夫人給嚇跑了。」

  雅萍道:「可不是嗎?到時候她們一定會問東問西的,您如果沒有一大套大道理跟說詞,也難以叫她們心服,但到時候您真能把她們給折服了,那不僅是爺的光采,連婢子們往後見了人也有面子多了。」

  李老夫人目光一亮道:「你說她們還會考我?」

  這個好強要勝的老婦人是受不得激的,居然被雅萍的一番話留下了,笑著道:「鬼丫頭,我不知道這話是你謅的還是真有其事,反正給你這一說我倒是不能走了。」

  雅萍笑道:「老夫人,婢子就算借了天大的膽子想來謅一套話哄你,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呀,這番話就是挖苦了心思,也是謅不出來的。婢子是聽汾陽王府來打前站的那位婆婆私下告訴老總管的,因為咱們爺跟兩位世子是好朋友,加上太子妃正在汾陽王府,商量著回頭來向您如何討教,她就趕來通個消息,叫咱們打個底,我聽了也就趕來向您稟報了,老總管卻還說沒關係,說您的一肚子學問道理都是現成的,連以前做過丞相的大老爺都對您欽佩不已了,這些個娘兒們,總不會勝過宰相之才,還怕您應付不了嗎?」

  老李夫人更得意了,笑笑道:「李升是我家幾代的老人家,他算是知道我的。」

  見她已無去意,盧夫人跟盧閏英母女倆都松了口氣,因為她若一使性子走了不打緊,這個場面不能收,就得盧閏英來挑,而且那些貴夫人來了,還得想一套言詞來搪塞解釋,這實在是太作難了。

  ***

  快到中午的時候,果然在宮監扈從的簇擁下,幾位貴婦人都來到了。

  至尊的自然是太子妃,因為大家都知道,聖上已有遜位之意,所以這位太子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也是指日間事,但是論到顯赫,還是那位汾國夫人。

  郭氏一門無不顯赫,他的娘家尉遲氏也是世襲的國公,堂上家翁晉封王爵,夫婿膺了國公爵,兩個兒子一個是汾陽王世子,一個是翼國公世子,且俱為禁軍統帥,這份氣勢是皇后都及不上的。

  何況郭夫人的輩分也比太子妃要長一輩,所以這一行,竟是以她為首的,基於兩位世子跟李益的交情,而郭家在最近的這一段時期內能夠重掌軍權,也得力于李益不少,郭夫人對李老夫人自然是極其禮遇的。

  所以她們這一次相與是很融洽的,也為李老夫人減卻了許多的麻煩,接踵而來的達官貴婦們跟她們一比就較遜色多了,李老夫人陪著她們,就無須去應酬那些人了。

  這對李老夫人而言上是一件較為愉快的事,因為那些貴夫人未必都有很好的教養與氣質,甚至於有些更是俗不可耐,倒是免了一番噪聒之苦。

  李老夫人輕鬆了,盧閏英就苦了,來的人身分並不低,聲氣相近的,自然而然地參加了裡面的那一堆,不受歡迎的,就被擠出來,由盧閏英去接待了。

  也幸虧有劉希侯幫著她招呼,才沒有使她很狼狽,因為她再也沒想到這些所謂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顯宦貴婦,談吐竟會如此的庸俗,粗鄙。

  這些貴婦人們像是故意跟她過不去,嘰嘰喳喳的,說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盧閏英要不是因為自己是主人,早就發作了,也都虧劉希侯一再為她解圍,才沒讓她太失儀,好不容易總算把一天應付過去。

  李老夫人是在郭夫人跟太子妃等告辭後就先走了,留下的殘局自然也得出她這個做媳婦的來收拾了。等到日已西沉,她透了一口氣道:「總算過去了,像這種事要是再來個一次,我連命都會送掉,表哥,難道長安市上的酬酢都是這個樣子的?」

  「差不多,不過今天特別熱鬧,這當然也是府上的面子,別人家也有酬酢,卻請不到這些貴客而已。」

  「什麼貴客,簡直是一群蝗蟲,一窩黃蜂,一堆鴨子,表哥,這些貴婦難道都是這份德性?」

  「那倒不是,她們在有些場合,也是文文靜靜,規規矩矩的,只不過今天特別,完全是沖著你來而已。」

  「怎麼會沖著我來的?我得罪了她們了?」

  劉希侯笑笑:「你是得罪她們了。」

  「這是從何說起,我都是第一次見面,有幾個雖然見過,但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劉希侯道:「因為你太出名了。」

  「我太出名?表哥你這話又是從何而來呢?」

  「因為大家都說你是長安的第一美人,而你在兩年前跟十郎一起在平康裡召妓侑酒,被好事者傳開來,她們的丈夫更說你是既解風情,又懂生活,人更賽似天仙,她們聽來已不是滋味,你嫁給了十郎,又是長安市上有名的風流才子,而十郎最近一連串的屢膺奇數,那點不便她們羨得牙癢癢的?所以她們心裡都很不好過。」

  「這……多麼無聊啊!」

  「還有一點,她們原本是想借這個機會來巴結一下太子妃跟郭家的內眷的,可是來到這兒,卻又被隔開了,連面都見不著,她們心裡當然更不是滋味。」

  「這不能怪我,是郭夫人自己派了親信丫鬟在殿門外守著的,對來的客人,誰該進去,誰該在外面,都由她們作主,根本由不得我。」

  「她們也知道不能怪你,只是一肚子的怨氣,總得找個人發發,自然而然就對著你來了。」

  盧閨英長歎一聲道:「做人真難,看來我這個女主人今天是很失敗。」

  「不!你還算成功的,至少你沒有失態。」

  「是你攔住我的,照我的性子,早就不理她們了。」

  劉希侯道:「你可不能使性子,因為她們在人情上是為了你婆婆而來的,也是你婆婆的客人,你這個做媳婦的只有替婆婆招待客人,絕不能替婆婆得罪人,大家的目的就是要你受不了,鬧點笑話,好多一個批評你的口實,你要是一使性子,就著了她們的道了。」

  「為什麼她們要這樣跟我過不去呢?」

  劉希侯一笑:「表妹,女人做事本來就沒什麼理由,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雖嫌籠統,倒也不是隨便說的,十個女人中,有九個都是莫名其妙的,何況,聰慧、美貌、富貴、得意,你把一切的優點都占齊了,怎麼不使人嫉妒呢?」

  盧閏英心中是興高的,粲然一笑道:「表哥,瞧你說的,我那有這麼好的!」

  「怎麼沒有,這可是一致的公認,十郎是長安仕女們心中夢寐以求的第一個好兒郎,他被你得去了,就是一個明證,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

  盧閏英笑笑道:「表哥,我今天可是在人家的口中聽出一點端倪了,那些女人們心目中,認為最好的一個丈夫,可不是十郎,而是你這位大情人。」

  劉希侯連忙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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