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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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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衫客道:「還有一個是他父親的靈位虛設一席。」 賈仙兒神色一莊道:「大哥!人家把已故的親長供在席上,這正是樂而不忘本的意思,是很可敬很莊嚴的事,你怎麼可以用那種玩笑的口吻來說!」 說得黃衫客有點不好意思,賈仙兒又問道:「你見到十郎了沒有?」 黃衫客道:「自然是見到了,他的聽覺還真靈敏,我只發出一點聲響,他就聽見了,離席跑到外面來跟我見了面,問我有什麼事。」 「你告訴他了?」 「自然告訴了,而且催著他快走,他說要去跟他母親說一聲,立刻就跟我走。」 「這也是對的,要不然他突然跑了,家裡找不到他,豈不是害他的母親懸念。」 黃衫客忍不住道:「仙兒,你怎麼處處都護著他,處處都為他辯護?」 賈仙兒朗然道:「我沒有護著誰,我只是講理,難道他那種做法不對,不應該?」 賈衫客道:「但要看時候情況,不能拘泥不變,他要是去見了他母親,還會放他來嗎?我看他是故意推託,一氣之下,也沒理他就回來了。」 賈仙兒道:「大哥!你這就錯怪他了,他去稟告了母親之後,或許不能趕來,但是總不是故意推託,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他母親不讓他在這段日子跟小玉見面。」 黃衫客冷笑道:「鬼才相信這個話。」 鄭淨持忙道:「黃俠士千萬不可如此說,我聽說那位老夫人是極為明理的人,持家嚴謹,做人也很仁慈忠厚……」 「那她為什麼不讓她的兒子來看小玉?」 賈仙兒道:「理由她老人家自己也說過了,我若是十郎的母親,我也會這樣的。」 黃衫客很不高興地道:「仙兒,你是怎麼了,居然幫著外人來派我的不是了。」 賈仙兒臉色一沉道:「十郎不是外人,他是我們的朋友,我也不是幫他,而是講的道理。」 黃衫客道:「他有什麼道理?他聽了我的話,應該不顧一切,把別的事都丟開,趕了來才對,這才是道理。」 賈仙兒也大聲道:「什麼都可以放下是不錯,但高堂老母不能放下,否則他就是禽獸,忤逆!」 話說得很重,黃衫客有點受不了,但是又自知理屈詞拙,無以為答,只有瞪大了眼睛道:「仙兒你……」 賈仙兒也勇敢地道:「我怎麼樣,黃大哥,以前我以為你是個大義無私的俠客,傾心相慕,甚至於不在乎身分,甘心退居側室,以期能得侍君子,可是這兩年來,我跟你在一起,才發現到你的行俠只是憑著一己的好惡,你的是非,也只是根據你自定的標準,離一個真正的俠客還差很遠呢!」 黃衫客道:「我本來就沒有以俠客自居。」 賈仙兒道:「那就把你那替天行道的招牌摘下來,不要一天到晚掛在嘴上,因為你行的道不是天道。」 黃衫客沒想到賈仙兒會對他說出這種話,而且還是當著別人的面前說的,一時呆住了。 屋中的人也呆住了,沒想到竟會引起他們夫婦的口角,霍小玉很不安地道:「賈大姊,黃大哥,你們……」 賈仙兒朝她擺擺手道:「小玉,別把我們吵架放在心上,這種不和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很早我就發現了彼此的歧見,這一吵在所難免,遲早都會來的,早點揭開了也好,從此以後大家可也互相不干涉,各做各的事。」 黃衫客一怔道:「仙兒!你要離開我?」 賈仙兒堅毅道:「是的,既然彼此的性情意見都不合,勉強在一起也痛苦,不如分手的好,而且在我說過你那些話之後,你也不會再想跟我在一起了。」 黃衫客道:「我倒沒有這個想法,而且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根本就沒在一起,你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給了十郎了。」 賈仙兒道:「黃大哥,說話要憑良心,自從兩年前分手後,我根本就沒見過他的面……」 「可是你們經常通信。」 「那是有的,而且每一封信你都看過,上面沒一句見不得人的話……」 「但是你卻為他東奔西走,廢寢忘餐,衣不解帶,置我這個丈夫於何地?你幾時替我管過一天家務,幾時把你的時間給我過,為我做過一點事?」 賈仙兒很平靜,但是語氣很冷淡:「黃衫客,你很早就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如果你要一個親操井臼的家庭主婦,就不該答應要我,因為你明知道我不會做那種事的,何況你家裡已經有一個做那些事的人了……」 黃衫客剛要開口,賈仙兒道:「你不必再提什麼理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根本是不滿意我對十郎的事太熱衷,對十郎太關心!」 黃衫客面色微動,終於點頭道:「好!你自己說了出來,我也想問問你,這是不是事實!」 賈仙兒道:「是事實,不過並不像你所想的那麼卑劣,我們的書信來往中,都是談論的天下利弊興革,以及那些懲奸除宄的經過,我對他的事比較關心,因為他沒有一件是私事,他求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有關千百人幸福的大事,像你,空負了一身武功,卻只會除掉了一兩個惡魅強徒,就沾沾自喜,自以為做了好事……」 黃衫客急了道:「你做的事是官方的事?」 賈仙兒尖利地道:「拿賊捕盜也是官兵的事,你為什麼又要攬過來做呢?說穿了也不過無非是為名而已,黃衫客,你口中說淡泊名利,不求富貴,可是你的所行所為,那一樁不是在征逐虛名,十郎請托的那些事你不屑為,為的是你無法從中間取得名聲,那是你功成不居,悄悄地做的……」 「明人不做暗事,我為什麼要悄悄地做?」 「那你就該去求取功名,轟轟烈烈地放手來做,你又要假清高,說什麼不為名利所羈……」 「本來就是,一入官場,束手搏腳,就沒有那些自由可以放手行事。」 「也不見得,事在人為,十郎也身在官場,他何嘗受誰的牽掣,那件事不能放手做……」 「你好像對他很欽佩……」 賈仙兒道:「不錯!他值得欽佩,以他在河西那些事功,不是任何人能做得到的。」 黃衫客道:「你那麼崇拜他,為什麼不乾脆跟了他去!」 賈仙兒看了他一眼道:「黃衫客,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跟他了,你自己不感到慚愧,堂堂一個大男子漢,而且還是名聞天下的大俠客,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黃衫客的話出口後,也感到很不得體,可是話已經冒了出來,而且他看到鄭淨持與霍小玉的眼光都看著他,充滿了詑異,也充滿了不齒,就感到更為不安,本來想改口向賈仙兒道歉的,可是他再看看賈仙兒,發現賈仙兒竟是一臉的鄙色,似乎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談了,一時羞惡之心發作,沉下臉來道:「你!你認為我沒出息,你就去幫那個有出息的人好了。」 匆匆轉身待出,恰好李益從外面進來,兩個人差一點就要碰上了,還是他縮步得快,挪了一步才沒有碰上,因為李益站在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使他無法出去,所以他正在等李益進來後,以便出去。 可是李益並沒有讓開的意思,只是站在門口看著他道:「黃兄,在這兒碰到了你正好,兄弟有兩句話要說,不管我過去受過你多少好處,我都可以用別的方法報還給你,只是你這種朋友,我可交不下去了。」 黃衫客冷笑一聲道:「你現在是貴人,我不敢高攀。」 李益神色一莊道:「黃兄!以前我非常尊敬你,才不惜口舌,說得賈大姊歸你,這是我一生所做的最大錯事,你實在不配。」 黃衫客嗆然拔劍道:「李益,你也配來教訓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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