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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六


  在催促之下,盧閏英紅著臉辭別了婆婆,回到房裡,李益果然在找她,不過不是她想像中的洞房旖旎,而是已經衣著楚楚地坐在書房裡等著她。

  盧閏英倒是吃了一驚,連忙上前道:「十郎,你怎麼不睡了,這麼早就起來了?」

  李益道:「我倒不覺得疲倦,反正睡不著,不如起來準備準備,這會兒已經快近午了,官中傳見的時分也快到了,你可能還不太清楚規矩,那可怠慢不得的。」

  「我知道,以前宮中傳召爹的時候,都是我接待的,每次都是五兩的金果子一對。」

  李益笑道:「那是一般尋常的打發,我的情形不同,第一,這是首次傳見。第二,這一次傳見揀在歲尾,而且是在我新婚的第二天,更讓太子預先傳了諭來,可知必然是極為重要的事,而且很可能是發表我新的任職,這是重大的喜事,就更不能簡慢了。」

  盧閏英道:「可能嗎?各處衙門都封了印。」

  李益道:「我想一定是為了這個,所以才趕在這位時候,利用這個空檔,先發上諭,一來是讓我在開春拜年的時候,風光好看一點,再者是趁著不臨朝的機會,避免那些老厭物嚕蘇,因為我畢竟太年輕,越序拔擢,總難免會有人瞧著眼紅講閒話的,所以宮裡出來的人特別重要,如果不讓他們滿意很可能他們就會搗個蛋……」

  「搗蛋?難道他們還會把已發上的上諭收回去嗎?」

  「那倒不至於,可是他們能把消息走泄出去,在上諭未發之前,弄些人去搗蛋,那就討厭了,只要把來人唬弄得滿意,他們自有神通,即使另外有人泄了消息,他們也會替你在宮門外弄手腳,把人擋回去。」

  「這個我倒是還沒聽說過。」

  「你久居外地,到長安才多久,就是老長安,也未必知道這些,但我卻是留心已久,而且也深入地探討過,有的幾個人都是臨時起了變卦,他們自己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呢,宮裡出來的執事監是長安最難惹的傢伙,成事敗事,往往都是他們一言之間,就算這次搗不了你的蛋,以後也能不時給你添些小麻煩……」

  盧閏英笑道:「這個我倒又是長了一番學問,那麼以你的想法,我們該如何應酬呢?」

  李益道:「你看著辦好了,不過要記住,寧可給多了,也不要落人口實,錢財是小事,只要我的事辦得順利,不需要貪墨枉法,不落把柄,一樣能滾滾而來,老實說一句,像你父親那樣弄錢的方法是最笨的……」

  盧閏英聽了多少有點不自在,李益也知道自己的話太重了,忙道:「我的話太直率,不過說的是實話,他落的是小份,背的卻是大責任!像上次跟王閣老合弄的那一筆……」

  盧閏英道:「上次的事爹很後悔,沒想到其中的出入那麼大,他跟王閣老只分潤了一成還不到,卻要背上個大帽子,幸好有你出來弄清楚了,以後他們審計支付時,就謹慎多了,不過你說那是笨方法……」

  李益道:「當然是笨方法,分得一成不到的好處,卻要擔上大風險,不管底下那一個人出了毛病都要為之彌縫掩飾,以免把自己牽進去,而實際的虛頭卻在六成以上,上下其手不知遇要經過多少人的克扣中飽,這些人雖然位低職卑,卻能抓住兩個硬靠山,自然放心大膽的來撈了。更壤的是被他們套牢了一次,就成了話柄,以後一直要受他們的挾制擺佈,像上次那幾個傢伙,我不知費了多少的力氣,動了多大的人情,軟硬兼施,才封住了他們的口,想想看值得嗎?」

  盧閏英不禁默然片刻才道:「是的,爹看到你幾次送來的清冊,才知道其中的弊端之深,跟王閣老兩人一個勁兒的搖頭歎息,以後再有類似的公務,他們都扔開了,可是你說的聰明方法,又是什麼方法呢?」

  李益笑道:「這個嘛,可不是我故意賣關子,實在我也說不上一個具體的方法來。那可不能守成不變的,一定要斟酌的情形,因勢而制宜,我只有八個字的法門,那就是生財以道,取不傷廉。」

  「這我知過,聽你說過不止一次了,可是究竟要怎麼才能生財有道,取不傷廉呢?」

  李益道:「這正是我要跟你談的,我這邊書房的櫃子上,共分元貞利亨四類,元貞兩類是屬於機密的檔卷,你不要亂動,也不能讓誰來動,鑰匙交給你,如果我叫人來取卷,只說一個號碼,你就開櫃取出那一卷,密封交給來人。利亨兩櫃,是我私人所設的各項案卷檔料,你有空可以仔細地翻閱一下,如何生財之道,都記錄得很清楚,以後有事找到你,就知道如何應付處理了。」

  盧閏英一怔道:「這我恐怕做不好。」

  「不清楚的可以問我,不過我在裡面已經寫得很詳細了,相信你一看就明白的,最好你在過年的這兩天裡,就把它們全部過目一下……」

  盧閏英看看兩口大木櫃,不禁吃驚道:「這麼多的案卷,我在兩天內,怎麼看得完呢?」

  「每一口櫃子裡都有目錄,你可以揀手邊最迫切重要的先看,大致有個譜就行了。我相信一開了年,就會有很多人借著拜年的名義來議事的,你就要開始著手應付了。」

  盧閏英一半是興奮,一半是惶惑地道:「十郎,做你的妻子可真不容易,新婚第二天就要開始管事了。」

  李益笑道:「當然,誰叫你選上了我這麼一個大忙人呢,這些事我既不能假手他人,自己實在又忙不過來,只好找個能幹的老婆來分勞了,我急著要在年前把你接過門來,主要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我一到長安,就會有新的任命,可能無瑕分身再來處理這些事務,但這些事既不能交給人,又不能擱置不理,想來想去,只有你最適合,你在家裡,已經有過管事的經驗,相信會駕輕就熟的。」

  他打開每一口櫃子,將其中的案卷目錄,以及一些特別注意的事情一一交代給盧閏英。

  也不過才交代到一半,門上已經有人來報了,宮中派來的人來了,李益一迭聲請,把來客招待在廳上相見。

  李益出去了,發現來人是個小矮個子,臉上已經有著條條皺紋,一身宮監的打扮,只是看不出年紀。

  拱了拱手道:「有勞公公久候,罪過!罪過!」

  那宮監忙站了起來,笑吟吟地,尖聲尖氣地道:「李大人,這可不敢當,昨兒是您大喜的日子,咱家奉了上命差遣,特來給大人賀喜來啦。」

  李益肅然恭身南向而揖道:「聖恩浩蕩,李益只是娶婦小事,怎敢有擾聖聰。」

  那宮監笑道:「李大人太客氣了,主上聽殿下說了昨兒的情形,說李大人是天下第一才子,而尊夫人又是天下第一美人,才子佳人,相得益彰,實為本朝盛事,本來主上想自己來看看的……」

  李益道:「那就更不敢當了!」

  「其實也沒什麼,殿下視大人如手足兄弟,主上視大人如子侄,等於是自己人,就來了又有什麼呢?只是殿下說李大人剛到長安,一切還沒有定,就忙著成親,而事都還沒定常,新娘子才過門,對家務也還沒著手,接駕的事恐怕一時無法湊手,失了臣禮,倒失去了主上仁下的厚意了。」

  「殿下英明,說得極是,當然也靠著公公善為解說。」

  那宮監笑得更為高興了:「那裡,那裡!咱家叫王華,在敬事房擔任尚衣監的職務,不過是侍奉主上的奴才罷了,那裡說得上話,最多也只能湊熱鬧,看主上高興的時候幫兩句腔。」

  李益一聽就更為恭敬了,尚衣監的職司雖然是主管皇帝穿著衣服,但那是最近身的人,自然也是最心腹的人。

  王華偏著頭道:「拿上來!」

  書房門口有兩個小太監,各端著一個紅漆宮盒,王華拿了第一個飛金龍紋的盒子道:「這是主上的賀禮。」

  李益忙跪到雙手接下,口中謝恩。王華忙道:「李大人請起來,這第二個盒子是咱家的一點小心意……」

  「這……怎麼敢當公公的厚賜!」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給李大人送進去。」

  兩個小太監答應著捧了盒子進入到後堂去,李益這邊叫人獻茶陪著寒暄聊天,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出來了,向王華笑道:「王公公,李夫人留您在這兒多坐一會兒,要我先送盒子回去。」

  王華罵道:「小兔崽子,才出來一會兒就想貪玩。」

  那個小太監道:「不,是真的,新娘子,要我帶路,領著人到王公公家裡去,李大人這位新夫人可真客氣,賞了我們兩個人每人一個金元寶,至於兩個盒子,則是送到公公家裡去的,怕我們拿不動所以才要我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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