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三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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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閏英卸下吉服,雅萍把銅吊子中的熱水注入銅盆中,端著盆跪了一條腿,讓她就著洗了臉。 然後就穿著褻衣,坐在鏡前開始從新施朱敷粉,貼上花黃,把頭髮梳成了一個高髻。 雅萍在後面幫著忙,李益倚在床上,看得十分有趣,等她整個地梳妝完畢,雅萍又打開箱子,拿出了早就備就的新衣,居然是一件孔雀翎綴在錦緞上織就的外衣,穿在身上點點閃耀,拖在後而還散著一大截,由雅萍為她牽著,真像一頭驕傲而高貴的孔雀,為了耀示她的美麗,向人展開了錦屏。 李益看直了眼道:「妙!妙!妙極了,你這件衣服雍容華貴,恐怕在長安還找不出第二件呢。」 盧閏英笑道:「豈僅是長安沒有第二件,天下也只得此一件,據說這是身毒國進貢的,那還是太宗皇帝的時候,我姑丈的祖先是他第一個謀士,世宗皇帝登基後,國勢大盛,四夷來朝,因而才有了這件衣服。」 李益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們劉家是本朝初年劉文靜的後人,那就難怪了。」 盧閏英道:「我姑丈沒有開罪你,又說這個幹嗎?」 李益道:「你姑丈只是沒有直接地整我而已,背地裡不知整了我多少,他的那個族弟劉學鏞更不必說了……」 盧閏英笑道:「十郎,你說話要憑良心……」 李益笑笑道:「我的消息不會錯,劉學鏞是最初對我攻擊的人,到後來他看見情況不對,頗有退意,則是你姑丈把他便拉住,至於真正想我下臺的是誰,你想必是明白的。」 盧閏英知道是指她的父親盧方,不禁低頭無語,李益笑道:「你不要以為我說這些話是在記恨,我心中一點都不恨他們,相反的還很感激他們。」 這下子輪到盧閏英不懂了:「你還感激他們?」 「是的,溯本窮源,他們雖然一方面在打擊我,一方面也是在成全我,若非我到了一趟河西,我怎會有今日的機緣;若非他們極力想轟我,我又怎麼能有機會把劉學鏞的一切都接收過來……」 盧閏英笑道:「你也不必感激了,我姑丈說只要你不記恨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這件衣服就是他送給你,作為討好的?」 「十郎,你也別把他們看得那麼沒出息,我姑丈多少也是一部尚書,犯不著來討好你吧。」 「那麼他為什麼要把這麼一件名貴的衣服送給你呢?」 「他又沒有女兒,這件衣服留著自然沒用了。」 「沒有女兒可以有媳婦,他還有個兒子沒娶親,如果拿這件稀世的衣服做聘禮,天仙美女也會動心的。」 盧閏英笑笑沒開口,雅萍道:「我家小姐就沒動心,衣服是表少爺送的,原來也是想作為聘禮用的,可是小姐不收,立刻就退回去,這次再度送了來,說是送給小姐作為新婚的吉禮,小姐才收了下來。」 李益的臉色忽地一沉道:「他倒是個很多情的。」 雅萍還沒看出李益的臉色,笑著道:「說起來表少爺這個人還真不錯,他心中對小姐仰慕得不得了,但小姐鍾情在爺身上,他自己知道爭不過,算是死心了,卻一心一意希望小姐能夠終身幸福!」 盧閏英忙道:「雅萍,你胡說些什麼?」 雅萍也發現李益的神色不悅,連忙住了口,盧閏英笑道:「把這衣服收起來,我另換一件。」 「這是幹什麼,不是挺好看嗎?」 「叫你換一件就換一件,包起來過兩天送回劉家去。」 李益道:「東西已經收了下來,再退回去算什麼?」 盧閏英道:「當時我沒深思,現在想想是不能收的。」 李益道:「其實收了也沒什麼,劉希侯這個人很能幹,也很不錯,跟你是中表至親,這件衣服也只有穿在你身上,才襯得出來,只是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你今後是李家的媳婦,不再是盧家的小姐了……」 盧閏英怔住道:「十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李益道:「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昨天去迎親時,你的表現使人感到很難堪而已。」 盧閏英道:「驟離親人,傷別之情,在所難免,這也是人情之常,有什麼難堪的呢?」 李益冷笑道:「不是為這些。」 「不為這些又為了些什麼呢?」 「難道你自己一點都不明白?」 「我什麼都沒有,又明白些什麼?」 「那我就告訴你,也希望你是真的不明白,否則我就不止是難堪了,昨天送親的是劉平。」 「那是因為我沒有親兄弟,而盧氏的那些位兄弟在長安的又都是猥猥瑣瑣,沒有一個見得了世面的,送到你家來,無法酬酢你這滿座的冠蓋,所以央請表哥來送親。這也是為了替你做人……」 李益道:「盛情我很感激,只是最後你上轎時,幾乎是他抱著你的,大家若是不認識他,到也罷了,偏偏誰都知道他是你的表兄,而你的那位姑母大人,不止一次的在人前人後表示過她的兒子對你這位表妹的傾慕,實非你不娶,這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就使人感到……」 他把感到兩個字都說了好幾次,就是想不出一個很適當的字眼接下去。 不過盧閏英無須他表達出來,已經體會到他的意思了,愕然地道:「是那樣的嗎?」 「眾目睽朕之下,多少人都在看著,我還會說假話來冤枉你不成?」 盧閏英看看雅萍,得了證實,自己才理屈似的低下了頭道:「我那時渾渾噩噩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連我究竟怎麼上的花轎都不復記憶了,十郎,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你上轎的時候,別人不是看你,而是看著我,那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所以我才說那句話,今後你的言行要謹慎一點,可別再惹人閒話了,長安是個是非口舌最多的地方;無風尚有三尺浪,給人抓住了一點影子,就能渲染得滿天風雨……」 盧閏英道:「我的心裡正,行得正,怕人說什麼?」 「你不怕我怕,千夫所指,不疾而死,最可惡的是人家當面不說你,在你背後指指點點……」 盧閏英道:「好了!十郎,昨天我是真的不知情,而且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相信別人也不會誤解到那裡去,以後我注意就是,劉平如果再來,我避不見面……」 李益道:「那反而更糟,更顯示你們過去有什麼曖昧似的,變成故意遮掩了。」 「那要我怎麼辦呢?見面會惹人閒話,不見面又會惹人猜疑,這實在太難了!」 李益道:「其實也沒什麼的,只要你記住自己的身分,保持適度的距離,像平常一樣地當成個普通親戚接待他,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我很少應酬,對待一般的親戚是如何接待法?」 「這個我也說不上來,你自己斟酌而行好了,假如你不會,現在也該開始學了,我這次回到長安大概不會再外調了,從太子的口風,可能會調個很高的職務,想得到的會有很多遠親近鄰登門拜訪求告的,那些人都要你去應酬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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