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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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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新居是太子府撥贈的別業,雖然家家都為過年而忙,但是那些達官貴人,他們自己卻沒有什麼要忙的,因此他們反而輕鬆了,也有更多的時間去為李益的婚事來湊熱鬧。 兵部尚書高暉是李益的大媒,女方的大媒是王閣老,這已經夠體面了,而且李益前往迎親時,卻還有更為風光體面的事兒。 東宮太子撥出了自己的執事輦駕陪同李益前往,這一來可就更為不得了。 本來天子之禮,不可加以諸侯的,好在李益沾光的是跟皇帝是同宗,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有了這層關係,即使跟皇帝扯不上親,也可以將就一點認宗了,何況太子還陪著李益騎了馬同行,使得那些言官們更無可挑剔了。 這真可以說是長安市上一次空前的盛況,為了過年,家家戶戶本來也已經準備了大批的爆竹,這也都湊興拿出來燃放了,所以迎親的行列所經之處,懸燈結采,爆竹喧天,人人爭看李十郎。 許多年輕女孩子們,擠在樓上,在李益的馬匹過去時,把許多用綢緞剪紮成的花朵拋了下來,如天女散花,彩色繽紛,美況空前。 這些慶典活動沒有人刻意佈置,一切都是發於自動,正因為如此,益發顯得難得了。 太子在馬路上含笑向李益道:「十郎,孤迎娶的時候,也沒有你這麼熱鬧,可見你在長安大得人心呀!」 李益聽了心中一驚,引起了太子的羨妒可不是好事,雖然此刻太子沒有別種心思,但是如果以後有人在太子面前往深處渲染一下,那就不太妙了。 但是要如何解釋,卻頗費周章,虧得李益的才思敏捷,很快地就有了說詞,笑笑道:「殿下冊妃與微臣娶婦不同。因為殿下為異日之君,冊妃之典,也就是為國立異日之後,母儀天下,四海同慶,豈僅長安一處,這是臣萬不能及,亦不敢想望的,可是在長安的熱鬧,倒的確是殿下不如微臣的。」 太子哦了一聲,李益很快又道:「皇家威儀,民間不敢狎侮,所經之處,軍騎羅列,一般老百姓只能在門縫中或窗簾後,偷偷地張望一下,那裡敢像這樣的公然探身嬉笑呢,所以講熱鬧,殿下豈僅不如微臣,就是一個尋常的百姓,也是不如的。」 太子笑道:「這麼說來,孤倒不該生在帝王家了?」 李益忙道:「殿下怎麼往這上面去想呢,庶民之禮,與帝王之儀,根本就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帝王之儀莊嚴隆重,庶民之迎,不禁嬉鬧,如果殿下迎娶時,也像微臣這樣,那就不成體統了。」 經過這一解釋,太子算是開朗了,大聲地笑得很開心。 然後手指著李益頭上的花瓣道:「孤經常微服出來私訪,也曾見過不少迎親的場面,像你這樣熱鬧的還不多見。」 李益笑道:「關於這一點,微臣就更愧愧了,長安的人好熱鬧是天下皆知的,而消息傳得也是別處比不上的,微臣在前兩年未曾為朝廷效命時,在長安很幹了一些荒唐事,給長安人添了不少的談天材料,所以微臣今日迎娶,大家都要看看微臣是怎麼樣子!」 太子也高興地說:「說得有理,只是你還是太謙虛了,你的人未到長安,文名已經是先至,到了長安後,風流蘊借,才華逼人。長安市上,誰都聽說你這個美男子,樓頭少艾,閨中妙女,更不知有多少在偷偷地為你害起相思病呢,所以你今天迎娶,引得大家都出來看,那倒不稀奇,能賺得這一路上的落英繽紛,才是真的值得驕傲。這些花兒都是她們辛辛苦苦做了起來,準備在新年時戴在頭上,插在鬢角上添嬌媚的,為了你,她們都毫不吝嗇地擲了下來……」 李益笑道:「臣少年無狀,說不定這是她們拋下來打臣的,以懲臣的輕薄。」 「哦!要打你,她們該拋些重東西下來,這麼輕飄飄的花兒,打得痛你嗎?」 李益道:「這都是沐殿下的恩澤使臣逃過了一場災禍,她們見到殿下在微臣附近,唯恐失手驚及殿下,所以才改拋花朵下來了。」 太子大笑道:「十郎!難怪那些女子一個個對你都死心塌地,愛得入骨,你真有一套本事,別的不說,單憑這張嘴,就能騙死人,明明知道你心口不一,說的是騙人的話,可是聽起來卻舒服得很,連孤都是如此,更別說是那些女孩子了。」 李益知道麻煩過去了,太子心中的不舒服,總算被自己解釋開了,於是也笑道:「微臣的長處很多,殿下怎麼單單記得這最不成材的一樁呢!」 太子笑得更高興了,倒是兩傍看熱鬧的人與那些隨侍的人員,一個個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高興,但是他們卻知道一點,那就是太子很少這樣高興放肆無忌她笑過,也很少跟人如此投機過,看看這個李益的確是不簡單,居然能得到太子如此的激賞。 尤其是那些心中對李益多少還有點介蒂的人,為了太子趕這場熱鬧,他們不得不擠上一份,滿心的不情願著,這時也改變了對李益的態度而慶倖著自己幸而來了。 因為他們看得出,今後的長安,將是那個年輕人的天下了,下一個年頭開始,也將是李益的年代開始了。 「疾風不逾日,暴雨不經晝。」 也有人在一邊感慨著,他們是看見了李益的權勢而發出那麼一聲低語,原因是李益的竄起是太快了,如疾風暴雨一般,而這一類的權勢,往往是難以久長,很快就會崩潰的,可是這一句感慨卻變成了讖語。 它沒有應在李益的宦途上,卻應在李益的婚姻上,因為今天是他迎親的日子。 李益的權勢沒有垮,因為李益不同於別的暴升遽起的人,只是靠著機會,靠著取歡人主而得寵,當勢之後,又不知謀求人和,一味的倚勢淩人,所以他們才倒得快。 李益的權勢固然是靠著機會而建立的,但是大部分仍然是靠著他過人的才華,當機立斷的魄力以及特殊的制衡策略而堆砌起來的,這種機會換了個人就無法運用,而在李益身上,不僅產生了奇跡似的效果,甚至可以說。這些機會是李益自己創造的。 所以,李益的得勢固然不易,失勢也很難,因為他的一切是無法由人取代的,除非是有人建立另起一個勢力來推翻他,聰明的李益,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生。還有一點,李益不容易倒下的原因是李益很聰明,他手中掌握著權勢,卻不使人主感到威脅,他顯示了安定大局的力量,卻不使自己局於權勢的最前端。 他使得皇帝感到少不了他,卻不會使皇帝感到他有危險性或侵略性,這樣,他使自己的地位安如磐石,固若金湯而很難動搖了。 鼓樂聲中,盧閏英滿身盛妝,頭戴著明珠綴成的鳳冠出來了,臉上蒙著面紗,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有一些事使得李益微感不快。 送親的是她的表哥劉希侯,在俗例上,娘家的父母是不便送女到婿家,但是一定有個娘家的親人跟著,普通都是由新娘的兄弟跟著,而且是以未婚者為吉。 盧閏是獨生女兒,她沒有兄弟,勢必要另外請人來送親,但是他們盧家也是大族,本姓的族人子弟多得很,怎麼樣也輪不到一個異姓的表哥來送的。 臨上轎前,新嫁娘拜別父母長輩,受囑咐幾句臨別的訓詞,那幾乎是俗套,勉勵她要善為人婦等等,倒是沒什麼好敘述的,只是盧閏英忽然想起這一去就是到了別人家,與自己原先的一切都隔著一重關係了。 一時情緒激動,難以自抑,放聲大哭起來。 這也無可厚非,而且是新娘出嫁時常見的事,遽離親人,嫁到別人的家,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依戀之情,固然難免,如果嫁得遠的,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日才得重見,更是要傷心了。 上轎前新娘的一哭,幾乎已成了慣例,倒是不哭,反而成為新聞而惹人非議了。 這一哭,少不得有人要勸,盧夫人勸了幾句,結果自己也被感染得母女二人哭成了一團,盧方也是老淚縱橫,哽不成聲,於是鬧哄哄的氣氛,頓時充滿了傷感的意味了。李益看了直皺眉頭,他倒不是認為哭得不對,事實上這也是很通常的現象,尤其是盧閏英是他們的獨生女兒,就像是心頭的一塊肉,雖然出嫁成婚是一件喜事,但不舍之情也是可以想像的。 只是他們的哭,倒像是從此永別,再不相見似的,李益說不上什麼不對勁,但直覺上感到他們這種難捨難分的情況,是個很不吉的徵兆。 因此他只有向站在一邊的劉希侯眨眨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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