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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六


  ▼第二十九章

  王大娘似乎難以相信的樣子,浣紗只得把今天下午自己去到藥店抓藥,霍金釵前來,把家中的錢一下子全借了去,只是沒有說出那三件玉器,卻把那三件玉器的價值都折合了錢,算在金釵的借挪中去了。

  王大娘這才恍然道:「難怪我今天看見有個女的,從你家門裡出來,手上提個包,笑嘻嘻的,急匆匆的走了,敢情就是那位二姑奶奶呀。」

  浣紗猶有餘憤地道:「小姐不知道世情,不知道時節近年關,那些錢要等著付給各處的,只看見箱子裡有錢,就毫不小器地一股腦兒給了人。也不想想人家有急,咱們家還不是有急用,偏偏咱們那位小姐就想不起來,至於那位二小姐,唉,那就別說了,她拿到了錢,當然是笑嘻嘻的,但又怕我回來,揭開了斷了她的財路,怎不急急地走!」

  王大娘笑道:「既然你家小姐借給她了,你還能從她手裡再要下來不成?」

  浣紗道:「借給她的錢是為應急的,她能有多大個急事兒,把十來萬一股腦兒給抱了去?」

  王大娘歎著氣道:「這也是,那位二姑奶奶當年在長安可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到那兒不受人們注目,可是今兒個我見到她,連是誰都認不出了,可見一個人要變起來是多快吧!我說小娘子,把心放寬些,你們家大官人現下正是紅得很……」

  浣紗道:「爺再紅也是在外地,小姐的身子若好,也早就跟著去了,可是她一直病著不能去,那邊兒不能來,隔上個千多裡,總有很多不便的……」

  王大娘道:「是啊,小娘子,要是個小數目,我還能湊個數字兒,就別上那兒去了,可是你要十來萬,那我就拿不出來了,不過小娘子,這會兒正是年前,典押店裡的銀錢也緊,因為拿東西去典押過年的人太多,你家的東西當然是值錢的,可是要典個十來萬,恐怕還不容易。」

  浣紗揭了一下匣蓋道:「這一對紫玉釵是世間獨有的,要是賣的話,遇上識貨的,三五十萬也賣得起,我只是拿了去應個急,開了年,咱們家爺一回來就要去贖回來的,所以我也不多要,能有個整數就行了。」

  王大娘見那玉釵紫光豔豔,咋舌道:「真是了不起,小娘子,這麼貴重的東西,一般典押店裡恐怕也不敢接下來,怕保管不好,丟了賠不起,我有個親戚,是開玉器古玩鋪的,而且他的手藝也很有名,我看還是去找他,讓他先墊筆錢給你,玉釵放在他那兒,也放心得多,我再說句話,有些典押鋪還不一定職貨呢,那種地方很少有上十千的生意的,一筆十來萬,說了都會嚇他們一大跳……」

  浣紗自是求之不得,連忙道:「那太好了,就麻煩大娘一下,我也正在發愁,典押店裡的情形我只是聽你說,也沒真心去過,心裡實在有點怯。」

  王大娘有著感慨地歎道:「那也難怪,別說是小娘子了,就是我吧,那個門兒進出不止一次了,可是每次都還心頭直跳,進門出門都是低著頭,唯恐認識的人碰上了,惹來許多閒話,要不是我家那個死鬼不長進,我又何至於抛頭露面來做這些事呢。」

  說著眼圈紅紅的,浣紗又去安慰她道:「王大娘,你也別為這個難過了,其實你們家王掌櫃人也很好,一大早就督促店裡的夥計起來磨豆子,做豆腐,直到下午才弄停當,該做的事都做完了,閑著又難受,他只有去消遣一下,何況他還很有分寸,每次也就是那麼幾百錢。」

  王大娘道:「那是我捏得緊,不給他放手輸,否則的話,恐怕連磨子帶驢子都叫他給輸進去了,好賭的人,傾家蕩產的有的是,還是個至死不悟的,真不知道他那一天才能醒得過來……對了,小娘子,等你家官人回來,你能不能托他,給我家死鬼在衙門裡找份差事,我倒不指望若有多大的出息,但求有個人管束住他,就可以把他從賭裡而給拔出來了。」

  浣紗笑道:「那當然可以,你要是捨得,就叫我家小姐寫封信,然後托王掌櫃的送到鄭州去,然後就留下在那邊好了,不過我家爺別的忙幫不上,就是看在鄰居之情誼,怎麼樣也要會給他有個安插的。」

  王大娘道:「我有什麼捨不得的,最好明天就叫他動身上路,也落得個清靜。」

  「明天?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只有行人往家裡趕的,你怎麼反而叫漢子往外去呢?」

  王大娘一歎道:「今兒是臘月二十二日,明兒一過,二十四送灶封磨子,不做買賣了,他更閑得沒事兒了,一荒置下來,至少也要到來年初五才又開張,讓他這個人放手賭下去,說不定把我的人都給輸掉了呢!」

  浣紗卻呆呆地道:「原來今兒已經是二十二了。」

  「是啊!怎麼,小娘子,你連日子都過忘了?」

  浣紗苦笑道:「是真的忘了,這些日子被小姐的病,把我拖得什麼都忘了,我只知道忙過年了,沒想到已經這麼近了,官三民四,衙門裡二十三就封印了,我家爺照說也可以不理事回長安來了!」

  王大娘笑道:「小娘子,你是怎麼了,難道還不如我這個外頭的人明白,你們家李大官人雖說放的是鄭州的主簿,但是誰都知道他實際上是在忙些什麼,他那個衙門不用說是送灶了,那怕年三十晚上,都不得閒的,不過他要回長安來是沒有問題的,他可以把衙門帶著走,到那兒辦那兒,只是聽說他跟兵部的劉侍郎相處得不大好……」

  「連你都知道了?」

  「我有個娘家的兄弟,就在劉侍郎家當下人,說劉侍郎對你家大官人又是恨又是怕,想要扳倒李大官人,又沒有辦法,只得把持著,不讓他回長安來。」

  浣紗忍不住笑道:「那是過去的事兒,今兒個小姐的二姊,也是那位金釵姑奶奶登門,主要是來通信兒的,她說劉家那個老頭兒自己上了辭呈,而且當廷就批准了!」

  「真有這回事嗎?」

  「這個我想錯不了,因為那位二小姐的為人我清楚。要不是對她極有好處的事兒,她是不會那麼熱心的,她聽見了消息,原來是求小姐幫她在爺面前說項一下,把她的男人從邊關放回來,這一趟她可真逮著了,小姐一聽心中一高興;差點沒把家讓她給搬去。」

  王大娘道:「值得的,這個消息對你家而言,搬光了家也是值得的,因為這樣一來,表示那個劉侍郎垮臺了,叫你家李大官人給鬥垮了,從此後,李大官人就是長安最有權勢的一個人。本來嘛,我那個弟弟也說,連他們劉家的人都在替劉侍郎擔憂,說他早晚必會垮臺,李大官人是多麼厲害的一個人,連當年最狠的兵部尚書都倒在大官人手裡,憑他一個糟老頭兒,怎麼行呢?這是那天的事兒?」

  「我也不清楚,總是一兩天內的事吧。」

  「是的,一定不會太久,我那兄弟三兩天總要來我這兒坐上一會子,聊聊天,這兩天沒來,往年他總是要在送灶前,替劉家來定上幾百板的豆腐,今年還沒有呢。」

  「一下子要買那麼多呀?」

  「小娘子,這一歇下,將近有十來天買不到一方豆腐。可是過年家家戶戶都要用豆腐的,魚肉豆腐蛋,這四品菜是祭祖時必不可少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山珍海味,總還得要豆腐來襯托襯托,那一天少得了它?」

  「我是說這麼多,一天吃不完,怎麼留到第二天呢?」

  「小娘子,這又不是三伏暑天,豆腐容易壤,只要泡在涼水裡,三五天都不會減少一點味兒,而且水盆還得放在屋裡暖和的地方,要是放在外面,凍得像磚似的,用刀子部砍不動呢!你沒有吃過凍豆腐……」

  浣紗訕然地道:「吃過,我還以為那是做起來就那個樣子的,我從來沒下過廚房,這些事兒實在不知道。」

  「你是有福氣的人,這回兒你家大官人更在發了,眼看著你就要穿紅戴金,成個官太太了……」

  浣紗的臉紅了一下,然後歎道:「我對這些倒不存著多大的希望,連我家小姐都沒個身分,我還能想到那兒去,做妾侍的沒什麼大想頭,跟的人官越大,將來越難說,像我家夫人,她還是跟的王爺呢?而且王爺對夫人也是愛護備至,又怎麼樣呢?王爺一去,她連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都辦不到,逼得上山當姑子去……」

  王大娘對他家的事很清楚,笑笑道:「那可不同,你家夫人是跟王太妃一直合不來,你跟你家小姐卻不一樣,李大官人雖然是訂了盧家的小姐為室,可是在你家小姐病後,我記得盧小姐到你家去過一次呢,見面和和氣氣,也不是容不得人的樣兒,所以你們好日子長著呢。」

  「但願如此了,否則我家小姐就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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