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三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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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紗氣呼呼地道:「對別人我還好一點,就是對她我實在難以忘懷,全家的人,也數她對我們最壞,也對人刻薄,老王爺的勳爵,等於是送在她手裡的,說聽王爺並不想跟魚朝恩結交,都是她們兩口子,熱衷功利,拚命地拉攏,而且還在老王爺那兒花言巧語,說得老王爺動了心,逼著王爺去跟魚朝恩一氣……」 霍小玉歎了口氣:「浣紗!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必再提了,她現在的遭遇還不慘嗎?」 「那是活該,對了,我還聽說她四出張羅,到處借錢,登門之後,死纏硬賴,借不到錢不肯走,弄得人人都見她從前門進來,就趕緊從後門溜走……」 忽而警覺地道:「小姐,她沒有向你借錢吧?」 沒等小玉回答,她已自己解答道:「這一問實在多餘,若是不為借錢,她怎麼會上門呢?幸好我沒在,小姐又動不了,這下子她可是空手而回退了。」 但她她看見霍小玉的神色,已知端倪,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借給她了?」 「她說她丈夫在邊關得了病,急要錢,而那個帶信的人後天就要走,我想這可耽誤不得……」 「小姐!你也是的,她的話那兒能信,她的男人在邊關吃苦是不錯,卻沒有生病,整天要錢去陪營裡的管帶吃喝玩樂,買個舒服。」 「這也沒錯,人那有喜歡仿苦工的。」 「那得要有錢才行,大姑爺,王爺也都在那兒,他們知道自己家裡的境況,咬著牙在那邊挨著,有時遇上昔日的朋友親戚,周儕他們一點錢,他們還萬里迢迢地托人帶了回來,只有這位三姑老爺,還一個勁兒的伸手回家裡要錢,所以人家都罵他們兩口子了……」 「我……我不知道,不過知道了也很高興,哥哥知道吃苦,顧家,等一陣子恩赦回來,家裡總會好的……」 浣紗卻問道:「她借去了多少?」 霍小玉道:「我叫她自己拿的,大概一共還有三萬吧,我都給了她了,不夠的地方,我叫把方子逸送來的玉器拿去再抵一抵,因為她說要五十千……」 「啊呀,小姐,那些玉器一件都要值個十來萬的!」 霍小玉道:「哦!我倒不知道這麼值錢。」 「那是方先生告訴我的,他現在跟河西那邊兒有了直接來往,遇有上好的玉,運到長安來,在長安召工精雕出售,價格可以高出幾倍,他特選了三件最好的,送給爺以報知遇提拔之恩,而且也說當爺有什麼重要人情應酬時,也可以用這個轉送出去,既珍貴又大方,因為這三件玉器的玉質很好,都是獨一無二的,她拿個一件去也就罷了,怎麼把三件一起拿去了?」 霍小玉呆了一呆道:「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浣紗歎著氣道:「玉送來的時候,小姐正在病重躺著,方先生沒敢驚擾,私下告訴了我,小姐問起我的時候,剛好隔壁的錢大娘也來探病,我又不能明說價錢,只隨便報了個幾千錢,我又怕她的嘴碎,傳出去,反而會引起歹人的覬覦,這下子可好了……不行,我得去找她要回來,至少也得拿兩件回來。」 霍小玉道:「算了……東西是我送出去的,你怎麼好去要回來呢?」 「她要的是五十千,一件玉器都抵上三個五十千了,何況她還拿了三千的飛錢去,這分明是欺小姐不識貨,訛了咱們去。」 霍小玉道:「浣紗,話不能亂說,她沒有騙我說不值錢,還說有多的她會替我送回來,這就不能說她存心相訛了,也許是她也不識貨……」 浣紗冷笑道:「她怎麼會不識貨,早先別業裡的一點古玩玉器,好的全叫她給拿去賣了,據說她還挺能要價,每件東西都賣倒個恰到好處,既然小姐這麼說,我就未向她把剩下的錢討回來好了,看她退給我多少?」 霍小玉歎道:「也不能去,我已經告訴她,多餘的錢也不必拿回來,叫她分給嫂子跟大姊。」 「她會分給她們才怪!」 「那不管了,反正我的意思盡到了。東西也送出了門,再也沒有要回來的道理。浣紗,心胸放寬些,要往好處想,你不妨想想,二姊以前是何等光景,現在落倒這步田地,還要向我們告幫求濟,心裡也該滿足了。」 浣紗急得頭上青筋都冒了:「小姐,我這樣一想,心裡可以滿足,可是別人卻不會滿足……」 「這是咱們家的事,跟別人有什麼相干?」 「這次可大有干係,那是藥號的掌櫃,柴米油鹽雜貨鋪的夥計,眼看著快到年下,都要結帳了,大約估計一下,也得七八十千才能解決,手頭的現錢不夠,我也在盤算著把玉器賣掉一件……」 「我們會窘迫到這個程度嗎?」 「也不是窘迫,那些鋪子知道咱們爺撐得住,不會上門來討債的,而且還一再吩咐沒關係,而且盧家也關照過了,有什麼要求,可以上那兒去,可是我們能叫店裡上盧家去要賬嗎?」 「那是萬萬不行的,爺跟他的岳父鬧得並不愉快,這不是送上門讓人看笑話去?」 浣紗歎道:「是啊,小姐,別說爺不肯幹,我也不能做這種丟人的事情,要靠人家接濟,但是債又不能欠著不還,惹人議論,現在怎麼辦呢?」 霍小玉想了一下道:「先挨一挨吧,反正爺快要回長安了,爺一回來,問題全解決了。」 「小姐,你准知道爺回長安了嗎?」 「我想不會錯,是二姊來告訴我的,她說兵部那個姓劉的侍郎上了辭表,已蒙聖上當廷批准,爺不是就可以回來了嗎?以前爺不能回長安,完全是他在作梗。」 浣紗道:「二小姐別的話我或許不可信,這件事她可能不會說謊,因為她最關心這種事,假如沒有這件事,她可能還不會上門來呢,她雖然失勢了,眼光還是勢利得很,假如爺混得不太得意,她怕沾上黴氣,還不敢上門哩。我想她不只為著借錢來的呢?」 「是的,他來的目的主要是告訴我這件事,想求爺回來後。要我說一說,讓爺想個辦法,叫把二姊夫寬赦回來,借錢只是順口提一句。她也知道我們的境況並不很好。」 浣紗道:「這個我相信,一兩年她都沒來看小姐一趟,無非是看出我們的情況並不太順利。現在多半是為了看到爺快要飛黃騰達了,她才來走走,居然能撈回一大筆去,恐怕她自己都沒想到吧。」 霍小玉溫和地譴責道:「浣紗,你怎麼還是這樣心胸狹窄,一點都不肯容人呢?」 浣紗道:「我是實在氣不過,光顧救人家的急,卻忘了自己,咱們在最窘的時候,她還在一旁放冷箭呢!」 「浣紗,你再這麼說,我就要生氣了。」 浣紗見霍小玉果真有點怒意,倒是不敢再開口了,還是霍小玉自己又委婉地解釋道:「浣紗,做人要往寬厚處想,老天爺不會虧待老實人的,就以二姊來說吧,她精明要強,攢營了一輩子,又落得了什麼?咱們雖是處處吃虧,但是老天爺又虧著咱們那裡了?」 浣紗鼓著嘴道:「爺若是也像小姐一樣,處處心存忠厚,不但會被人踩在腳底下。恐怕還叫人打下十八層地獄了呢,爺能有今日,完全是精打細算,一點虧都不吃……」 霍小玉自己也沒話說了,只有苦笑著道:「官場中的事跟咱們平素做人不同……」 「怎麼不同?像崔少爺就因為忠厚過了度,處處叫人欺負,要不是爺替他撕擄了,現在還關在牢裡呢。」 霍小玉只有一歎道:「你要有爺那份精明,自不妨做人刁一點,否則還是老實點的好。」 浣紗道:「我這笨頭笨腦拿什麼去跟爺比,不過我也不像小姐那麼仁厚好欺負,我絕不會去欺負人,但是誰耍欺負到我們頭上,我拼了命也不在乎。」 霍小玉實在拿她沒辦法,只有作色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可得小心一點了;我平時常說你,罵你,還不知道你會怎麼報復我呢?」 浣紗急了道:「小姐,您怎麼扯到自己頭上去了,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小姐怎麼樣……」 霍小玉也知道浣紗對自己的忠心,不過為了叫她對金釵的事不要再嘮叨,因此道:「二姊雖然不是跟我一母所出。可也是老王爺的女兒,你對二姊都是那種想法,眼中又怎麼會有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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