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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九


  「啊!女子,李益那兒還有這麼高明的女刺客嗎?難道他對小紅不再重視了。」

  劉學鏞看他一眼道:「盧公,你還在裝糊塗就不太夠交情了,你明知道世上身手如此高明的女刺客沒有幾人,算到李益身上,則除了一人外,再無其他可能。」

  「是誰呢?我的確弄不清了。」

  「賈仙兒,鬥殺魚朝恩,炫技長安市,劍技蓋天下,威名動四海的女飛衛賈仙兒!」

  「怎麼會可能是她呢?她根本不會到長安來!」

  「盧公,那你可消息太隔閡了,她每年至少要晉京一次,來了必進宮中去見皇帝,報告一下他們夫婦在這一年中,遊俠各地,解除民隱,懲治貪頑的情形,皇帝對她客氣得不得了,對她呈報上來的條例,連查都不查,就批交大理寺或刑部徑予執行了,你們注意一下、就會發現最近的一些大案,多半出自宮中,而各地的奏章拜到京中,都是歌頌聖明的,皇帝樂得很。」

  劉學鍇驚道:「這我知道,近年來政風大有起色,頑廉懦立,貪墨魚肉黎民者,伏法不下百人,我還以為是你這個部門的功勞呢!想不到……」

  劉學鏞歎道:「兄長,我這個部門如果能這麼做就好了,那些本家的子侄們如此關心國事,我也不會辭官以保首級了。可是我們劉家的那些好子弟親戚,只會仗著我們的勢力斂財淩人,即使他們訪查到當地官宦的不法情事,也只會插手進去分一杯羹,然後互相包庇。」

  盧方道:「這證實是賈仙兒所為嗎?」

  「皇帝認得她的字跡,看出是賈仙兒的,所以才對我說那句話,若是別人要我的腦袋,在京師朝輦之下,威脅刺殺大臣,皇帝不能不管的,只有這位姑你你,皇帝一點辦法都沒有,勸我遵辦,而且還擺了兩句話,說賈仙兒找上了我,就是該我反省的時候,她不會無故找誰麻煩的。」

  兩個人都默然無語了,劉學鏞歎道:「兄長,我辭官之後,你也得善為自處,對於那些親戚同族子弟少搭理,老老實實地做你的禮部尚書,或許還可以吃幾年平安俸祿,否則你也會被拖進去的。」

  劉學鍇沉思片刻才道:「鏞弟,你顧慮得對,我也想遞個表保持你好來好去,誰也護不住他們,倒是被他們拖下水去,就太不合算了,走吧,我們哥兒回去參研一下如何草稿乞辭,回家去過幾年安穩日子吧。」

  兄弟倆同時要走,盧方慌了手腳,急急地道:「姊丈、學鏞,你們這一走,我可怎麼辦?」

  劉學鏞:「盧公,你這是庸人自擾,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李十郎正在當勢,你是他的泰山大人他怎麼樣也不會整到你頭上,依我說,你快點把女兒送去完婚吧。」

  「唉!你們不知道那小子多可惡。」

  「盧公,我們的確不知道李十郎的精明厲害,但是沒見到他對你怎麼樣呀,倒是這一次,我白被你拉進來,弄得灰頭土臉。」

  盧方沉下臉道:「學鏞,你要是這樣說就太屈心了,如果你不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權力地位,怕李益奪了去,你會這麼起勁對付他嗎?他是我的女婿,我不顧翁婿之誼,站到你們這邊來。」

  劉學鏞笑笑道:「盧公,親戚朋友一場,大家好離好散,為這些不相干的話題吵起來太沒意思,反正今後這些問題也不存在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劉氏兄弟雙雙起身告辭了,盧方負氣也沒有送,他們兩人為了避免被人碰見,還是從後院側門出去的。

  盧閏英早就躲起來了,沒有撞上,眼看著劉希侯也召走了,她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照理說,她應該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的,因她原就是進來偵探他們的計畫,看他們要如何對付李益而設法通知李益的,現在劉氏兄弟退出敵對的立場,而且還準備放棄手中的權勢,那鷹是李益的大勝利,但是盧閏英心中卻一點都沒有勝利歡欣的感覺,反而感到很茫然。

  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會有這種心情的,仔細地沉思了一下,她才想到了她心煩的原因,是李益太厲害了。

  厲害不是壞事,在長安這個圈子裡,老實人很難出頭的,天下的人都不會薈萃於此,都想博個青雲前程的,然而粥少僧多,而且每年能夠勻出的職位更是少,每人必須力爭上游,想盡方法去擠掉些人,才能混個差事,在這種情況下,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人,雖不敢說絕對沒有出頭的日子。但畢竟是很難的。

  李益是靠著他的精明,他的心計,他的智慧,他的魄力,他的敢作敢為以及他的料事之明,才有今天的成就,當然他是個很厲害的人。

  可是他的厲害與自己的父親起了衝突,而且侵佔到父親的權益時,最為難的就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了。

  盧方的室中乒乓直響,大概是在生悶氣,摔東西,盧閏英發了一陣呆後,終於毅然地走向門口,盧方把門關上了,盧閏英用手在門上叩了兩聲。

  室中傳出盧方的一聲怒吼:「滾,滾開,我說過不許到這兒來的,滾開,別來煩我!」

  盧閏英柔聲道:「爹!是我!閏英。」

  「管你是誰都給我滾開!」

  盧閏英不禁一怔,父親從來也沒有用這種口氣對她說過話,可是她還沒想出個道前,門卻呀的一聲開了,盧方兩眼紅絲,一臉倦容地站在她面前。

  盧閏英一陣辛酸,在她的印象中,父親一直都是意氣飛揚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衰老過。

  而盧方的神態是令她感到萬分傷感,低下了頭,咽著聲音,道:「閏英!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你……」

  盧閏英忍住了悲戚強笑道:「爹!我報了名字的。」

  「我聽見了,可是那一會兒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倒是從聲音中聽出了是你,閏英,你怎麼不去陪著你的婆婆去,跑到這兒來?」

  盧閏英默然片刻才道:「爹,女兒還沒嫁出去,仍然是盧家的女兒,即使女兒出嫁了,也仍然是你的女兒。」

  盧方長歎了一聲:「乖女兒,好女兒,難得你還有這份心事,爺也算沒白疼你一場,唉!權勢陷人,一至於斯,看你的母親,跟我幾十年的夫妻了,現在反倒形同陌路。」

  盧閏英忙道:「爹!你別這麼說,娘跟你……」

  盧方搖手道:「你別為她辯了,我對她還不瞭解嗎?她一向好名要勝,以前因為娘家的人沒一個能為她揚眉吐氣,所以她才處處郁不得意,念經拜佛。現在她可以抖起來了,李十郎是她的姨侄又是她的乘龍快婿,權傾一時,她連經堂都不上了,整天雄視闊步……」

  盧閏英默然地聽著,然後才道:「爹,您肯不肯聽我一句公平話,娘之有今天也不能全怪她,以前,到家裡的親戚們要負最大的責任,他們從沒有尊敬過她。」

  「這怎麼可能,誰對她失禮了?」

  「失禮是不敢的,她究竟是你的結髮元配,可是對她只是禮貌上的敷衍,絕不像對您一樣的尊敬過。」

  盧方道:「這個我倒沒有注意到。」

  「也許您是沒有留意,可是有些事是很令人難堪,即使是上門求告的親戚,只要是您身上的,在她面前絕不道出來意,只是隨口敷衍,一定要等到見了你才開口,有時來的是女客,也是把事情托你的兩個姨娘轉告……」

  「這……是他們跟她不熟,不便啟齒而已。」

  「爹!這是你的違心之論了,您明明知道是那些親戚們不屑于向娘求助,始終把娘看成了崔家的人。」

  盧方低頭不語,盧閏英含著眼淚道:「您以為娘沒有知覺,對這些沒放在心上就是錯了,每次她跟我說起這些,總是偷偷地抹眼淚。」

  「這是從何說起呢,親戚們不去談他們,我總沒有虧待過她,處處地方都很尊敬她。」

  「娘是盧家的主母,但也只是擔個名義而已,您那一件事求過她的同意的,那一件事是讓她來作主的?兩個姨娘進門,連頭都沒向她磕過,您也沒有事先問過她一聲,就這麼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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