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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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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允明道:「我明白了,東宮所以借重君虞之才,目的就是要抵制那些人。」 方子逸道:「是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不過東宮殿下要君虞著手的是除奸的工作,掌握了確切證據,付之大理寺審詢,明正典刑,不管將來天下誰屬,對朝政總是有益無害,相信以這個理由,這個要求,任何人都不敢曲意包庇了,正因為這緣故,我才勉為其難。」 看樣子方子逸的確與往日不同了,雖然他以崔允明為可信的知己,什麼話都坦然相告,但是崔允明忽而感覺到他們之間變得很陌生。 這個地方,這些人,原都是他相識的,不知怎麼,崔允明似乎感到從未結識他們過,包括遠在鄭州的李益在內,他們似乎是另一種人。 所以崔允明覺得在這兒待著很不舒服,也不再想問什麼,知道什麼,他只想離開此地。 方子逸也沒有留他,只是問他道:「允明,我不便到霍娘子那裡去,免得給她找麻煩,目前我這個地方太招搖,君虞那兒卻是暗中進行實務的,所以我跟君虞也很少聯絡,最主要是人選難求。」 「河西,兵部尚書府,不是都有專人跟他接觸嗎?有事可以交他們聯繫好了。」 「不!不行,君虞不願意讓人知道得太多,尤其是河西與突厥那邊的事,誰都不讓知道的,這次是托你假便,下一次必須找個靠得住而又不受注意的人,我記得君虞有個老家人李升,留在霍娘子那兒的,這個人自然是絕對可靠的,暫時只好辛苦他一下……」 崔允明道:「那恐怕一時還來不了,因為我姨母,也就是十郎的高堂要上長安來,特別把他召回姑臧家鄉去接老夫人來京,恐怕還有幾天呢!」 方子逸一怔道:「老夫人怎麼要來長安呢?幹什麼?」 「我不知道,是我堂姨,也就是君虞的岳母著人來通知的,也許提要給君虞跟盧小姐成親吧。」 方於逸道:「這種事應該告訴君虞一聲,怎麼君虞那兒毫無消息,昨天我接到驛遞,君虞還在問呢。」 崔允明一怔道:「盧夫人告訴我說,她早已有家書告訴君虞了,所以這次我到鄭州也沒提起過,怎麼,君虞沒有接到盧夫人的信?」 方子逸道:「當然沒有,否則他就不會提起要李升作為往返遞書的連系人了。奇怪了,李老夫人要來,叫李升去接,這是很重要的事,也是很正當的事,盧夫人為什麼要瞞著君虞呢?」 崔允明仔細琢磨了一下才道:「這件事頗堪玩味,子逸,你最好還是把事情通知君虞一聲。」 方子逸道:「這是當然,為了河西的事,君虞跟岳家鬧得很不愉快,盧中書對君虞很不諒解,怪君虞拆了他的台,把他的奧援奪了去。其實很冤枉,君虞等於是替他出了口氣,何況河西新任督帥是君虞一力扶植起來的,對君虞言聽計從,全權在握,盧公有這樣的一個女婿,不是比跟史懷義維繫一個貌合神離的關係強得多!」 崔允明苦笑道:「這是我們的想法,盧公心中就不是那樣想了,他跟史懷義雖是貌合神離,究竟還可以用其他四郡之力牽制涼州,讓史懷義對他作相當的讓步,十郎那一攪,豈止是把涼州一把抓過去,連其餘四郡,也都要仰承十郎的意思,對盧公不再像從前那麼倚仗了。」 方子逸道:「那有什麼差別呢?他跟君虞是翁婿,難道還要分彼此嗎?」 崔允明道:「子逸,你還說你的宦情比我通達,怎麼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這中間的差別太大了,以前盧公雖然對河西未能完全控制,至少還有舉足輕重的影響,現在則是要靠著女婿的面子才能辦事了,這在盧公而言,是很難堪的事,一個掌慣了權的人,一旦失去權勢,滋味最為難受,再說盧公與十郎之間未必很融洽,為了一個小紅,翁婿差點反目,再加上了後來的新怨,感情更是壞到了極點,十郎可能沒告訴你;他這次匆匆由咸陽繞道不入長安而徑赴鄭州,明裡是劉學鏞在搗蛋,暗中實出於盧公的唆動,禮部的劉尚書是盧公的姊丈,劉學鏞則又是劉尚書的族弟,他們的親戚走得很近,自成一黨。」 方子逸微怔道:「這個我倒不知道,本來有些事我想到盧府去請助的,看來不必去碰釘子了!」 崔允明道:「十郎因為事屬家務,不便外揚,而且他是從高大人那兒轉來的消息,也不便告訴他人,這次我去了,他才跟我談起,頗多感慨,就是怕你不明白就裡,跑到那兒去,不特於事無補,反而壞事,所以才要我轉告你一聲,千萬別莽撞,事情辦不通,可以找到高大人那兒,或者去求王閣老都行,就是別上盧家去。」 方子逸道:「那君虞跟盧小姐的婚事又怎麼辦呢?」 崔允明輕歎道:「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的身分早定,文定的儀式也已經公告長安親友,退婚是不可能的,可是翁婿相處如同水火,實在很棘手,好在盧夫人對這件事極力主張,這次把我姑母接來長安,可能就是要為他們完婚。」 兩人又談了一陣,但都是局外人,既不十分瞭解內情,也無法談出個結果來,崔允明告辭回家去了。 *** 他在第二天上刑部衙門辦事,因為告了十幾天的假,心中不無愧意,到底這是私事。 可是在衙門裡,他得到的待遇竟是出乎意外的,一些平素跟他不通聞問的人,都藉故前來寒暄問候,有些人曾經為了一些小事情跟他有衝突的,見了他,都有點戰戰兢兢,甚至於還低聲下氣地向他賠罪解釋。 十幾天來未曾視事,照理積壓的公事一定會堆積如山,可是他在簽押房裡一看,瑣碎的都有人代他辦了,較為重要,一定要等他親自署理的,也都把一切準備得舒舒齊齊,只等他過目後,徑行簽會就行。 原來他管的是本部的度支,自從為人所陷,虧空了一大筆公款,幾將身陷囹圄,幸得李益為他擺平了,仍然復舊職,可是他自知不宜此務,極力請調。 在李益出塞的那一段時間,沒人答理他,終如所請調到了個掌理案卷歸檔的差事。那是個冷門地方,手下有著十來個不得意的老書吏,事煩酬菲,終日伏案繕寫,天冷的時候,連個火盆都烘不起。 這份工作對崔允明倒是很適合,因為他與人無爭,在這個環境裡,再也沒人會來麻煩他。 一份微薄的待遇,由於妻子的克儉節用,倒也能略有節餘,他還能幫幫署裡那些比他更苦的同僚們。 他到差之後,那些老書吏也愉快多了,因為冬日,他給每人添了一件禦寒的棉氅,在公事房裡,能升起一盆炭火,喝到一口熱湯。 這有些是出自他的私囊,寒衣則是霍小玉跟浣紗兩人閑下無事縫製的,她們縫製寒衣,原是想托人帶到塞外去給李益,分賞那些跟他辦事的人,因為她們聽說絕塞苦寒,征人衣薄,用以表示一番關切之意。可是帶了去,又原封地給帶了回來,李益的回信說他的人在塞外很享福,狐裘貂鼠,俯拾即是,棉衣雖出伊人親制,他很感激。自己留下了一件,其餘的給了人也是糟蹋,他們不會愛惜的,倒不如送給長安的寒士,共用溫情。 李益的信寫得很誠懇,總算沒有使霍小玉傷心,這批寒衣,就便宜了崔允明的那些苦同僚。 可是崔允明才離開十幾天,回來已大不相同。才十月天氣,十月小陽春,不過早晚有點涼意,衙門裡居然給他們置了個大火盆,請修多時的屋廨油漆一新,漏雨的屋瓦也換上了新的,一切都要自己動手的灑掃雜務,居然也派了兩個雜役來操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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