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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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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崔允明是第三天就啟程往鄭州去的,單人一騎,行行止止,到達鄭州卻已比李益晚了兩天。 李益是從咸陽繞長安而行,崔允明雖然晚了一天,但他是由長安出發,如果以行程而言,他應該比李益先到鄭州才是,可是李益居然能比他早到兩天,可見李益在趕路時是如何的急遽,也許是披星戴月,兼程疾行。 但是李益看去毫無倦態,倒是崔允明僕僕風塵,一身風霜之態,道理無他,勞逸之別而已。 李益是在東宮太子府的禁尉騎衛簇擁下上路的,坐的是裝飾精美,設計舒適的華車,前面有人開道,沿途有驛站備好駟駕待換,到了一個地方,略事休息,可以又上路,這在別人也許不習慣,但李益卻不在乎,他在一年多的戎馬倥傯中,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涯,上馬殺敵的事沒幹過,馬上草露布的本事卻練成了,跑跑這平闊的馳道,根本不當回事。 雖然只早到兩天,但他的主簿官署卻準備得十分完備,而且近乎喧賓奪主,侵佔了太守署。 鄭州的太守在李益外調期間,病故任上出缺,吏部沒有補人,原是汾陽王打點為李益留著的,但李益回來後,卻不急於真除了。 因為他如果循著鄭州牧這條路漸序而仕進,就要以政聲為實績,那是條遙遠的路,李益等不及,而且他也沒有空去做那些。掛個官銜,在太守內署,辦理他的私務跟太子府交下的秘密事務。 雖然也才只到兩天,卻已有一批官帶整齊的人候於門外,準備接受指示,或是稟述所務。以品戴而視,他們的官比李益大,但是要見李益,都是戰戰兢兢,投刺而詣,那是權的作用而形成的差別。 李益很歡迎崔允明,表兄弟見面,著實暢聚了一陣子,便廳寒暄。後堂歡宴,但是崔允明卻無法久留。 第一,是小紅一直懷抱長劍,侍立在左右,形成了一股緊張,這是必須要的,崔允明目睹了兵部侍郎劉學鏞派去的侄子跟工部衝突,為密探的事故而鬧得不歡,知道李益的處境是在危險中。第二則是大大小小在外廳鵠候的官員,雖然沒人進來催,但崔允明知道他們都在等,所以崔允明說完了重要的話就告辭了。 他是未晚先投宿的由長安趕來鄭州,又雞鳴早看天地由鄭州趕回長安。 一來一去,足足花了二十天,那還算快的,雖然他是騎了馬,但只得一匹馬,由長安騎來的,還得騎回長安去。人在馬上不走路,辛苦不下於動腿的馬,所以每天走上一百多裡,人馬俱疲,非休息不可了。 他回到了長安,循李益之托去找方子逸時,則不免感慨了,方子逸設寓在小紅的舊宅。 說舊宅,毋寧說是新居,因為屋子是新建的,小紅罄其在歌榭中所得的積蓄,置下了這一片產業送給了李益,作為感恩之報。 雖然她自己身歸李益,卻是在獻宅之後,所以,這所住宅已經是李益名下的物業了。 李益叫方子逸住在這兒是取其地利之便,因為它在鬧市而又能鬧中取靜,地方也寬敞,屋子多而散,適合接待不同的人,辦理各種不同的事。 方子逸安頓下來也不過三五天光景,氣勢已不同了,門口站了兩個青衣皂帽的漢子,原是長安市上的幫閒混混兒,這會子居然像煞有介事地挺胸凸肚,叉著腰站著。 崔允明居然要通過層層通報,才能進到裡面,發現除了原有的一個老嫗,一個小丫頭外,竟然又添了十幾個人,有幾個掌管文墨的倒都是熟人,而且都是住在大相國寺中的斯文朋友。 一個個都是衣帽光鮮,他們客氣地跟崔允明打招呼、寒暄,卻又絕口不說他們是怎麼樣來的,崔允明又是為什麼來的,這使崔允明感到很不習慣,也很不舒服,覺得自己是處在個截然陌生的地方。 那些熟人,似乎都罩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變得異常神秘了。 好容易在花廳見著了方子逸,他的神色很疲倦,似乎很久沒有睡覺,但精神卻很振奮,笑著道:「允明,你終於來了,前天我就接到了君虞的通報說你該到了的……」 崔允明道:「我到長安,連家都沒攏,一腳直到這裡,這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再要快,我也沒辦法了。」 語氣中顯然有著不滿,方子逸察覺了,連忙笑著道:「別多心,允明,我可不是怪你走得慢,實是……唉!有許多事,許多頭緒,等著你回來才能解決。」 崔允明一怔道:「等我來解決?」 「是的,允明,君虞說有一封密函托你帶給我的,那是對於此地許多事情的處理指示,不來到,我就無法處理,答覆別人,有幾處是從河西來的,等著要回去。」 「前天君虞就有快馬飛達給你,難道沒有……」 方子逸道:「靠著太子府的關係,這裡天天都有快報傳遞消息,但只是一般的,因為那上面靠不住,尤其是兵部劉侍郎那兒的耳目,一直在注意著,所以重要的指示都是由專人往回送遞,那種人選很難,靠得住的實在很少,我們雙方都在物色中,所以這第一次的指示,君虞就交給你帶來了。」 崔允明取得一個信封,交給他手中道:「這是在君虞臨行前,才匆匆寫了幾行字,連口都沒有封怎麼會是什麼秘密的指示呢?」 方子逸接過看了一下笑道:「允明,你看了沒有?」 「這是給你的,我怎麼會看呢?」 「我知道你是個信實君子,一定沒有看過,否則你就不會有此一問。君虞不封口,原是不怕你看的,你要是流覽一下,就知道是否秘密了。」 他把信件遞給了崔允明,也是為了好奇,崔允明接來看了一看,卻看出了一身冷汗。 這豈止是一份機密的檔,而且還是對河西附近,以及突厥邊境的幾個節使的興廢都有著關係。 信是分條指示的。上面自然有很多名字,有些是崔允明認識的,有些是聽過的,還有一部分京官的名字。 要不是這封信是自己帶來的,崔允明簡直無法相信李益一下子要變得這麼有權,幾乎已能操縱人之生殺予奪,而且還是在談笑間決定的。 崔允明還記得李益作書時,正在跟自己談話,聽得高興時還哈哈大笑,然後他就從卷宗裡,拿出一張文件,看了看寫下一條,再換一張,看看又寫一條。 十幾張檔,十幾條指示,信手拈來,而且最後一條卻是自己的敘述而加上去的。 ──兵部行走員外劉度光,其人可厭,可與禦史陳百弼洽,調至德二年、乾元元年及廣德元年,征吐藩案卷,有克扣糧餉及陷害忠良。貽誤軍機等事情,除之。 崔允明把信遞回給方子逸,依然帶著不相信的口吻問:「子逸,這都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所以才要你親自帶了來,如果是交付驛站傳遞,難保不無有疏漏之虞,只要給人家得到一點風聲,他們就會先發制人,或是預為彌縫掩飾了。」 「十郎……他……有這麼大的權力?」 方子逸一笑道:「允明,你自己還在刑部當差呢,怎麼會問出這句話呢?君虞現在只是一個外郡的主簿,他真正的職權只是主管該郡的錢糧刑名教化,怎麼會有權處置這些人事呢?這每一條都是要人家來實施的,有幾件事恐怕還會到你們刑部來處置判決。」 「可是他的指示,似乎就已經決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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