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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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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守笑笑道:「劉兄!照你這麼說來,有些官兒大小隨從一帶二三十,你不是要貼死了?」 「楊大人,你心裡明白,那種情形,下官不但不會貼,而且還有好賺的,帶隨的人多,自然不會自炊,因為這二三十人中至少有一半是能夠報例支的,另一半人照規矩是應該要自備膳食,但是他們從來也不會付,下官也不會做那種不識趣的事,自然會設法在員額上報支,三十五十,隨著我斟酌情形簽報,到時候造個總冊請他們認可批交,他們心裡有數,也不會細查,這是彼此有利的事。可是這位李大人除了一名副使外,不帶一名隨員,叫我怎麼個申報法?」 楊太守笑道:「一個隨員都不帶,豈不更好,你要報多少就報多少,全能落下來了。」 劉驛丞苦笑道:「楊大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的,下官這驛館的收益是死來源,唯一的生財就是以少報多,取有餘以資不足,落個皆大歡喜,但也不能無中生有呀!」 「一員六品的京差,多少總有幾個跟差的,怎麼不能報?」 「說得是,六品部委京差不算小,照一般情形說,至少也有二三十名隨從才是,可是這位部差大人卻微服簡從,連這位方先生還是部中專委的簡從,有職無品,下官根本不知道他是來公幹的,還以為他只私務路過,捨不得花費住店錢,在這種情形下,下官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浮支濫報,說不定連那四錢銀子也得出自私囊呢,這叫下官如何大方得起來?」 楊太守歎了口氣道:「這位李公子也是的,既是堂堂的部差,而且也是專放的治河築城要公,為什麼連個屬員都不帶?兩年前的那修城的委員,還只是個七品閒員,臨時點了這麼一趟外差,就浩浩蕩蕩帶了二十幾個從員。」 這是他們想不透的,因為誰也不知道李益這一趟差是瞞住了部裡的人,悄悄地放出來的。 而且李益對吏情雖熟,究竟沒放過外務,對驛館裡的情形一無所知,所以才落了一場冷淡,如果他明白了內情,早跟驛丞打個招呼,不必再扯上其他的關係了,就憑他這一趟公務本身的條件,也可以讓驛館裡上上下下都發次小財,整個驛館怕不把他當財神爺般的供起來。 關於李益為何簡從以出,他們算是從方子逸的口中得到了答案,那當然不會是事實,真相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方子逸提出的理由是,三台鑒於以往的專差都把放外差當作了撈油水的機會,這個計畫才由朝房批下,就有不少人在活動了。盧方新接中書,為改革流弊,才跟門下省的王閣老,會同了新任兵部尚書高暉,工部尚書薛知遠,聯合決定了請李益辛苦這一趟,要切切實實事地辦事。 同時也要調查一下以往的流弊以為興革的參考,所以簡放的公文都是保密的,只有兩部兩台的主事人知道,以免那些人聽見風聲而阻撓,或是設法彌縫。 這個理由編得合情合理,使得三個聽的人面面相覷,各懷鬼胎,因為他們都有弊病,唯恐被李益知道了,把資料帶回長安,那就苦了。 不過方子逸得了李益的指點,吊足他們的胃口後,又笑著寬慰他們說,李益這次的重點是在杜絕京師兩部差員的流弊,對地方上不會太苛求的。又說李益是個很通達情理的人,知道任何一項工程,都難免要打擾地方的,不能叫地方的牧民司員賠錢受累外,還要招致民怨。 這番話首先使得劉驛丞寬了心,他也很見亮,看看楊、羅二人似乎還有話要跟方子逸商量,敬了兩巡酒,就托故告辭了,於是羅春霆才慢慢把話套到勘察的題目上去。 方子逸的回答是叫他們大吃一驚,因為他說挪移城磚以營私宅的事,已經告知了李益。 接下來,他又把楊太守撇開了,說李益知道在節度區內,地方官很難做,駐戍的軍營,地方官根本管不到,嚴格追究責任,應該在督帥府。不過他又說,史督師與李益的岳父盧公淵源非淺,自然也不會太認真的,史帥現在跟李益正在商談,可能已經把問題解決了,只是在日後修城方面,尚請他們多予賜助。 於是兩個人才算喘了口氣,楊太守見方子逸把自己的責任出脫,加重到帥府去了,知道李益必然對帥府另有所求,他也很聰明先告退了。只剩下羅春霆一個人的時候,方子逸才改變了態度語氣,先向羅春霆道歉,說盧安對他種種失禮之處,實在是出於李益的授意,雖然指摘了羅春霆的疏忽,但實際上卻是為擠迫史懷義的。 末後一番咬耳朵說的話,使得羅春霆臉色數變頻頻抹汗,方子逸笑道:「李公子說夫子在盧公帳下掌理文案多年在,史帥帳下不過才幾個月而已,親疏自見,而盧公對夫子一再誇讚,說夫子劍膽琴心,穩健幹練,而可寄心腹。盧公在長安的地位,寄於四郡,而四郡的休咎,則又在於河西,茲事體大,無論如何還要請夫子大力促成。」 羅春霆的聲音都發抖了:「學生理會,只是史帥恐怕未便駕馭。」 方子逸笑道:「這正是要借重夫子的地方,李公子在正面施以壓力,但尚須夫子由側面斡旋。」 羅春霆歎了口氣:「子逸兄,實不相瞞,兄弟雖然參贊帥府機密,可是剛才你說的那些事,兄弟一點都不知情,由此可知督師在某些地方,對兄弟還有所隱瞞的。」 方子逸道:「那是以前,他並不知道朝廷對邊廷的決策,還以為像以前一樣要採取次第接替徐圖之策,現在朝廷大權已經一統,即將雷厲風行,力振朝威,而且就是以河西為開始著手,史帥就須多加慎重了。」 「話誠不錯,但是這種事,督師不會問計于兄弟,也不會接受兄弟的意見的。」 「夫子可以造成這種局勢的,尤其是這次對調戍軍的行動,夫子可以先把話點明,督帥就勢必非借重不可!」 「難!難!節度邊鎮,完全是以實力為後盾,減弱兵員數額,已經叫他難以接受了,何況是要調走他的親信,調來的卻是他處的部屬,這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肯接受的。」 「史帥接長河西不過才半年多,何來心腹親信?」 「他在盧公帳下任副帥多年,舉凡麾下各營的將官,都跟他有多年交情,也就等於是一體了。」 方子逸笑笑道:「他來到河西時,帶十幾個親校,大部分還是盧公的舊部,不能算他的親信。」 羅春霆剛要開口,方子逸又笑笑道:「這話出自他人之口,他可能只是略而不顧,但出自夫子之口,他就要慎重考慮了,因為夫子在盧公任上就擔任帥府的師爺,前後參贊二帥有十數年之久,他對夫子不得不另眼相看……」 羅春霆不是笨人,但也被弄糊塗了,他究竟不曾參與過那些機密事務中機密,完全無法瞭解內中情況,因此苦著臉,朝方子逸作了個揖道:「子逸公,尚祈深入賜教。」 方子逸笑道:「茲事體大,法不傳六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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