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二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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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兩樣東西都豎立放好,然後把桌子的一邊微微抬高,硯端然不動,而圓形的鎮錢卻滾動掉到地下去了。 「只要大局稍有變動,方者不易,而圓者趨下矣!」 李益神色微微一變,然後拿起一根細繩子,穿過鎮錢中心的細孔用手拉住,笑道:「圓者不可持,還要通,通者。就是中間這個孔,有這個孔,才能穿過這根繩子,桌子前傾時,繩子在後拉鍊,就不會輕易滑動,那怕傾得再厲害,連方硯都滑下去了,而圓鎮錢因為有繩子拉住,始終不會滑下去的,你知道這根繩子是什麼嗎?」 小紅道:「知道,就是爺在京師所結的那些奧援。」 李益道:「不對!那是後面拉住這根繩手的手,這根繩子是我安排的許多關係,結的許多淵源,使我與那些人之間,用一根無形的繩手拉在一起,我動的時候,把他們一起拉鍊走,我要傾跌時,他們可以拉住我,但如果他們想把我拉得後退時。我可以切斷繩子,擺脫相互的連系,這主動之勢,必須操之於我……」 說到這兒,他見到小紅的臉色略現不豫,笑問道:「你似乎對我的做法不盡同意?」 小紅苦笑了一聲:「爺!我是個女流之輩,接觸的事務少,不夠資格批評你的行事,但我覺得你太看重於利害了?」 李益笑了一笑:「我懂得你的意思,你是說我有需要時就會想要人拉一把,而別人在下墜時,我就切斷了相互的聯繫,棄之不顧,有虧于道義?」 小紅點點頭,卻又歎道:「不過這也是婦人之見,在宦海中,根本就說不得道義這兩個字。」 李益道:「對了,而且我說這主動之勢操之於我,只是說我不會把這個結牢得太緊,跟後面扶持的那些人結成一體形成由人控制進退而已,事實上他們也是一樣,我把他們比喻成為拉住繩子的手,也是別有深意的,因為他們也有取擇之權的。如果我到了一蹶不能振的地步,不等我連系,他們也會放手的,官場中沒有道義,這才是一句最有理的名言。」 說到這兒,李益自己也轉為慷慨激動了:「在官途中絕不能倚仗一個人太深,像你父親被于老兒陷害,就是未能將利害之勢看得明白之故,我做人做事有一個宗旨,就是我不會存心去害人,但是我也不會被人所陷,我在長安廣結淵源,絕不把自己的前途寄系於一個人之手,就是做一件較為重大的事,我也不單靠一方面的關係,也是防到了這一點,因為我的成敗關聯到很多人時,才不會被某一個人所操縱,一當事情失敗時,別人想諉過於我,要我去背黑鍋頂罪時,牽涉到別人的利害,別的人也不會答應的。」 小紅惑然道:「爺!您所說的道理我都懂了,只是我覺得您過於思慮周詳,也想得太遠了,以您目前的官職而言,似乎遠不到可能有這種牽一發而動全域的可能吧!」 李益笑了一下:「我本來是只為督署修城治河工程出來的,那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是你記得高暉到咸陽送行,跟我密談終宵,交給我一項更重大的使命……」 小紅道:「我已經回避了,不知道爺談的是什麼。」 李益道:「一堂堂的兵部尚書大員,密談終宵,絕對不會是小事,我當時沒有告訴你,是因為……」 小紅連忙道:「爺!婦人不宜問政,您告訴我也不懂,而且也不敢聽,因為我怕在不經意時洩露了口風,反而會誤了爺的事。」 李益笑道:「你不是這樣的,而且你聰明靈秀,那麼複雜的道理,你一點就透,怎麼會不懂呢?所以我要告訴你,而且要詳詳細細地告訴你。」 小紅感到有點愕然地道:「爺!您不是最討厭女人家問得太多,而且也說過您不會謀及婦人的嗎?」 「不錯!我說過這種話,現在我也堅持這個原則,只是你不同,你不是普通的女流。」 「爺言重了,妾身並無異於他人之處。」 「小紅,你太貶低自己了,你見識深遠,志行義烈,這已經是常人所難及,更難得的是你還有一身好劍術。」 「那是爺謬贊,妾身雖然略諳技擊,但是跟一些所謂好手相較,還是差得太遠,像上次行刺於善謙,就被他殺得狼狽而逃,性命幾將不保。」 「我想于老兒絕不會比你高明,否則你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那次行刺不成,只是你自己的心太慌,不夠鎮定,使劍術打了個折扣,如果你沉得住氣,伺定而暴進,于老兒絕對逃不過你的劍下,此其一,再者,你從公孫大娘學劍,那是刺客的劍法,重於一舉,一擊不中,氣勢已餒……」 小紅低下頭道:「爺說得是,妾身自從那次脫身之後,反省了很久,追思原因,也找出這些缺點,鎮定的功夫是很難的,因為妾身從來也沒有殺過人,驚惶在所難免,而且第一擊並非不中,而是刺中了他,卻一無所得,因而慌了手腳,其實他只是自知豎敵很多,恐怕有人行刺,經常在身上穿了避刃的暗甲之故。後來妾身一面習琴以養性起,一面則深研劍法以求技精,只是未待有所成,爺已經代妾報了仇了。」 「這麼說我倒是妨礙了你手亦親仇的機會了。」 小紅一笑道:「妾身不是江湖中人,因此並不以為親仇必須親了,只要仇人得到了果報,妾身就心滿意足了,妾身之所以借刺殺為手段,本為萬不得已,因為仇家勢力太盛,如循正當途徑,無法扳倒他的,爺能使他心懷憂懼而死,比妾身手殺他更為妥切,我實在不想殺人。」 李益輕歎了一口氣道:「小紅,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感到很為難了,因為我要你做的工作就是殺人。」 小紅不禁一驚:「什麼?爺要我殺人?」 李益道:「當然不是絕對需要,但到了必須如此的時候,我是要借重你的劍術的。」 小紅沉思片刻才道:「爺!妾身已屬君所有,舉凡爺有所命,妾自當義無反顧,勇身以任,只是爺此刻春風得意,與人也沒有解不開的仇恨,何須出此?」 李益笑笑道:「你完全弄錯我的意思了,我絕不會為了私怨而殺人,而且更不會做殺人犯法的事。」 「殺人而不犯法,那是怎麼說?」 「奉有朝命廷旨,誅除一二狂妄不臣之輩,像我以前設謀誅除魚朝恩的例子,那自然不犯法。」 「魚朝恩內挾君王,外幹廷政,死有餘辜,爺設謀誅除了他,是為國鋤奸,為民除害,人人感激。」 李益道:「我要你對付的人,也是這一類的。」 小紅更為詫然了道:「怎麼!爺又要對付這一類的人了,魚朝恩死後,天下歸於一統,再沒有人再敢如此跋扈桀驁了,爺要對付誰呢?」 李益道:「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有一些人已經慢慢的有此居心,只是沒有魚朝恩那樣明顯,也沒有魚賊那麼大的勢力而已,可是緩患不除,天下難安,你對天下大局,像一般人的瞭解差不多,總以為很安定了,實際卻不然,自後安史之亂後,叛象雖平,但專權並未統一,很多節度使節方鎮,據地自封,對天子的旨意,陽奉陰違,敷衍塞責,更有甚者,根本就置之不理……」 小紅愕然道:「會有這麼嚴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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