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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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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見高暉心中已經活動了,知道已經入了自己的設計,因為四郡心有所疑之說,根本就是自己虛擬的,像這種高度機密,當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加以分析,才摸出一個大概,再假用三郡鎮帥的名義與口氣,唬了高暉一下,才確定了這件事。 全盤的事實內情,都在李益一個人心中,所以他極有把握地道:「這點還好,河西四郡是由涼州總其成,彼此之間並無聯繫。尤其是這種利害攸關的機密,他們也不敢互相交換意見的,他們只是單獨與家岳連系,因此只要個別與之磋商,必可順利達成。」 他壓低了聲音又道:「尚書公,小弟感君之情,交誼莫逆,利害之切,尤勝於家嶽,所以才為吾公謀。小弟再告訴吾公一個秘密,河西新鎮史帥雖出自府上門下,但家嶽對他則有提拔之恩,作成他今日之地位,家嶽之德,尤甚于老大人,這點尚書公應該承認的。」 高暉道:「這當然,史懷義在奏報中對盧大人極力推崇,薦報留後,毫無私心,完全是以才是用吧了,以公為重,所以聖上對令嶽才特加恩寵。」 李益笑笑道:「可是尚書公在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中,當可看出家嶽並不是一個廟堂之器。」 高暉不禁一怔道:「十郎,你好像另有所指?」 李益笑道:「家嶽聽了我對他的警告,才深自駭悟,他以前之所以漫不經心,若有所恃,還是仗著史懷義,他以為史帥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私人。」 高暉道:「這是史懷義的成功。」 李益笑道:「史帥在某些地方是成功的,但是在呈奏方面,還是難以擺脫私情,因此小弟才忠告吾公一句話,人是會變的,節鎮一方,有時候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種地位何等崇高,權柄何等尊榮,尚書公如果細心地觀察一下,在已經受知提拔起來的十九人中,有幾個的態度仍然是像從前那樣恭謹不易的?」 高暉不禁為之色動,沉思有頃才歎道:「十郎,你分析得對,那十九個人的確不像以前那樣了,先前我還以為他們感念先君子之故,跟于老兒不大合作,而聖上之所以提拔我接任兵部,無非也是要拉攏他們。」 「他們對尚書公的態度如何呢?」 高暉道:「目前還不知道,他們應該是表示高興的,因為他們派遣出去,並不知道本身的任務是要接替舊憲,這是絕對不能告訴他們的,否則他們一定謀求更力,反而會形成動亂了。先君子只是曉得以忠心皇室,把他們推薦出去,引用關係,多方幫助他們,等他們自己站起來,有時也透過先君子的關係,要他們互相臂助聲援,而真正的運用,還是在先君子手中。先君子棄世後,這個工作由我接替下來,他們多少還感念舊情,最主要的,則是他們自己的力量並不夠壯大,而必須要仰仗朝中的聲援……」 李益心中在笑,臉上也在笑,他分析情勢,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因此加重語氣道:「尚書公也清楚這種忠心是有限度的了?」 高暉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對先君子,他們是師生之誼,態度上自是恭敬得多,對我,只是同門之誼,已經淡得多了,完全是利害關係的互通聲氣,但聖上問我的時候,我又不敢說得太明顯,只有一力鼓吹,實際上我的確很擔心,史懷義是最有成就的一個,所以我才想到利用他的力量,懾服河西四郡……」 李益道:「史帥為人精明,這一點我是從家岳裡得知的,但精明的人也重利害,他是整個地接收了家嶽的班底,對家嶽感恩較深,也是情理中事,小弟重提此言並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提醒尚書公,忠心並不可恃。」 高暉愕然地望著他,總算聽明白他的話了:「史懷義也會心懷二志?這不可能吧?」 李益笑著道:「尚書公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史帥受老大人簡拔薰陶,大節無虧,這是無容擔慮的,但在私情上,則又另作他論矣,所以我在構思此策時,必須要家岳另修一書,也是這個道理。」 高暉呼了口氣道:「這倒沒什麼,我並不想培植私人的勢力,我要他的支持也是在大局上的。」 李益道:「尚書公這話就不對了,如果事事全憑大公之心,則朝廷應無他慮,這兵部尚書一職,也不必特別指定出吾公接任了,朝廷欲酬高民勳勞,有很多的方法,也不須遲到這個時候了。」 高暉色動,李益凝重地道:「朝廷所欲借重吾公者,正為吾公先人之淵源,足以影響大局,俾便在必要時,可以執行一些非常的措施,如果吾公無此擔當,那就接受小弟一句直言忠告,及早辭去此職,以免誤國誤己!」 高暉神色為動,終於歎了口氣道:「十郎,我的影響力都不足以應付了,還有誰能接手呢?」 李益笑道:「單靠淵源交情是不足以成事,最主要是取得主動之勢,這一個勢可以設法控制的,必須要掌握著這個勢,才能使大權在朝,運用在國。」 高暉道:「計又將安出,就算盡如十郎所言,那些兵仍然是控制在外,怎麼又能運用在朝呢?」 李益笑道:「吾公但請深思,小弟的方法雖是藉私誼而行,其實將出於朝令以正其事,公私兩及,運用之妙,完全是在小弟這三寸不爛之舌,但是事成之後,所有主動之勢,都控制在朝廷了,主師與部屬易調,目的在分其心腹,斷絕其私誼,而歸大勢於朝,對他們個人而言,則是增其聲勢,壯其陣容,提升其地位,面面俱圓,彼等如無私心,斷無不從之理。」 高暉一歎道:「十郎,我懂,可是我就擔心一點,萬一有誰不肯,又將如何處之?」 李益想了想道:「那就要看吾公能賦予我多大權力了,如果吾公能准我權宜行事,那很簡單,我只要遣一二死士,流血盈尺,決首一人,何事不可為?」 高暉道:「有這種人嗎?」 李益笑道:「怎麼會沒有?黃衫客、賈仙兒遊俠在邊陝一帶,他們與江湖豪傑都有聲氣可通,我若有急事相求,他們一定會趕來幫忙的。」 高暉至此總算是松了口氣,避席長揖相謝道:「十郎,我知道你的辦法很妙,也知道如能實力,對一統大局影響非淺,只是我擔心情況未如理想,萬一他們有人也識破了其中關鍵,必然會拖延推辭拒絕,你這計畫是連鎖的,一個地方行不通,全盤都將受陷……」 李益不等他說完就道:「尚書公,你還沒有弄清楚我的意思,乃至有些擔慮,這件事不能先有明令,必須要私下弄通了才執行,不能讓他們知道整個的計畫,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單獨接受計畫,家嶽的書函是警諫暗示,尚書公的私函則是情懇,使每個人既畏且感,運用在乎一心,即使一邊受阻,其他的地方仍然可以實行,只要有一處成功,其餘的人頓感孤立,也必將改變態度。至於用商請劍客為助,那是萬不得已之舉,而且這件事僅有吾公得知,連朝廷方面也不得輕泄一字。」 「那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嗎?」 李益笑道:「怎麼會呢?吾公可以說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而且小弟也會安排得天衣無縫,把事情整個地由黃衫客承擔了去,連小弟也出脫撇清。」 他的聲音放得更低,計畫也說得更詳細,高暉聽了,不住地點頭,最後才欣然地拍著李益的肩膊道:「十郎!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你放開手去做吧,任何關係,我都一肩挑了起來,不管成與不成……」 李益道:「小弟辦事絕無不成之理,所以小弟才要求吾公以私人的代表,著令小弟進行磋商,只定大則,不能限定細則,因為許多事都是到當時視情勢而制宜。」 高暉道:「好!今夜我就把信寫好交你帶走,然後我回長安立即進宮面詣聖上請下符節。」 李益道:「兵符是必須的,但不可以欽使明令賚送,最好是著令專人,悄悄地送到。」 高暉又面有難色,李益道:「事茲體大,如果公然行之,消息不免外泄,恐怕別的地方知道了,心生恐懼而多方杯葛,那不僅影響到大局,也可能會釀生巨變!」 「可是最後仍然會昭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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