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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因此連忙道:「尚書公,家嶽只是逞意氣而已。」

  高暉道:「就是這個才嚴重,朝廷主要目的是試探這些曾經身擁兵符的人,品德心性如何,以令嶽這件事而言可以說是很嚴重。小紅為自由之身,已表示過不願歸令嶽,他仍然不死心,顯有強求之意,因小紅跟了你,他不好意思拿出手段來硬爭,如是跟了個別的士子,他不知將要採取什麼手段?其罔顧法紀,斷然獨行之心已昭然若揭,此為朝廷大忌之一。再者就是輕言辭冠,只為要在家人面前擺擺威風,居然把朝廷重寄之心視同兒戲,是為大不敬,唯其心中無臣無國,斯有大不敬之行,此為朝廷大忌之二。這兩點的任何一點我只要在聖上面前點一點,也夠令嶽受的了!」

  第二點李益想到了的,第一點是高暉指點出來的,一件小事從內心上去推究就可以變得非常嚴重,由此可見高暉是個相當厲害的人。

  李益連忙道:「尚書公,家岳大概尚不至於如此,他只是沒有想到利害,他看來精明,其實卻糊塗,否則又何至為小人所脅而亂了方寸?尚祈尚書公看在小弟的分上多予成全!」

  高暉笑了道:「那還用說,否則我就不必這麼幫你的忙了,就憑他跟杜子明和尤渾他們私下攬的鬼,我就可以把這些案重行審理,治得他們乖乖的,何況我剛接下這個尚書,正該有所表現,若是別人,斷然不放過這個自進的機會,我反而倒過來為你斡旋,代他們掩飾,那一點不是沖著你老弟?」

  李益連連拱手,又說了一陣方告辭出來,略加盤算,腦筋一轉,就想到了一個主意,他知道這著子下過後,不僅可以把盧方吃得死死的,而且還可以牽住一部分盧方的友好,形成他的真正的進身青雲之梯了。

  ***

  離開兵部,他直接來到了嘯虹館,小紅已經準備就緒,且盧閏英在盧安的護送下前來了。

  這是李益的意料中事,知道她一定會來送別的,不僅是為了情意難舍,而且也要談一談昨天晚上的事。

  盧閏英的眼眶有點紅腫,大概是又哭過了,李益知道她可能又受了點委屈,沒等她開口,就對小紅道:「小紅,你坐盧安的車子,先到我的寓所去取我的行裝,同時也見見小玉,她聽說你隨行幫我的忙,對你很感激,本來她想來送你的。可是她的身子不大好,是我要她別出門,拿了行李,帶著秋鴻騎馬回這兒來,盧安則設法把王閣老請到此間一談,記住,一定要秘密,這是件很重要的大事。」

  盧安微怔道:「只是請王閣老一個人?」

  「是的,只有他一個人。」

  盧安已經知道事態一定很嚴重,連忙跟小紅走了。

  盧閏英卻緊張地問道:「十郎!又發生了什麼事了?」

  李益凶凶地道:「不急,等王閣老來了再談好了,昨天晚上姨丈回家以後,大概又有事了?」

  盧閏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歎了口氣:「也沒什麼,反正已過去了,你就別問了吧!」

  李益道:「不!我一定要問清楚,因為今天我在高暉那兒見到了姨丈,神色不怎麼好。」

  盧閏英的淚珠又撲簌簌地滴了下來:「十郎,我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昨天我得了消息,趕緊回家,先跟娘說了半天,娘的性子也倔了起來,硬是不肯低頭,我費了半天唇舌,才把娘勸動了。然後趕到王府,把你的那套話說了,王閣老在一邊相勸,爹總算也消了氣,跟我回家了,一夜都好好的,可是今天早上,爹在上朝前,換了盧福侍候隨轎,問起了你昨夜為什麼不去,盧福那奴才,居然一五十一都說了,爹又發了脾氣,十郎,你這又何苦呢?」

  李益冷笑道:「你是說我昨天晚上不去的事?」

  「你不願去,隨便找個理由推託也就行了,何必要在盧福面前發那麼大的脾氣,那是個老實人,腦筋又笨,不懂得掩飾的。」

  「我是找了個理由推託,可是盧福居然像吃定了我似的,他非要把我抓了去,閏英!你最好換個人,在長安不比在河西節度使府,唯我獨尊,可以對任何人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稍一不慎,就會得罪人,一點小事,影響到家主丟官革爵,掉腦袋都有可能!」

  「我知道,我聽盧安說了,他是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會傳話,我已經告訴過他,叫他回說找不到,這麼簡單的話都不會說,倒能把我其他的話,一五一十地完全再背述出來!」

  盧閏英歎了口氣:「盧福的為人我知道,他只是不善於作偽的,倒不是挑撥是非的人。」

  「我知道他老實,但是門上隨行的工作,老實人幹不下來的!我也知道他可能會把那些話再告訴姨丈,可是我更明白,姨丈昨夜的那頓脾氣,完全是發給我看,我當然不能去,去了那一頓排喧全要發在我的頭上了。」

  盧閏英默默無言,過了一會兒才道:「十郎!爹早上見過你了,沒說什麼吧?」

  「沒有!只是神氣很冷淡。」

  「那就好,今天早上他的火可大了,說他寧可叫杜子明他們給困死,也不敢麻煩你的大駕,我想他只是說說氣話,但也真擔心,既然他沒有跟你說什麼,大概是過去了。」

  李益沉聲道:「你認為過去了,別人可沒有,他可能跟高暉提了,但高暉一句話頂得他死死的,我這次前去督工,不是他私人可以決定的,是高暉以兵部的名義,知會了吏部,行丈給鄭州刺史,暫借他調劄委……」

  盧閏英更為著急道:「爹也是的,怎麼這樣不識好歹,我們是在幫他解決困難呀!」

  李益冷笑道:「難怪高暉今天又留下了我,氣呼呼地告訴我,要我公事公辦,原來是姨丈在他面前果真提出了打退堂鼓的話,早知如此,我就不必替他緩頰求情,著著實實地辦點事給他看看!」

  盧閏英急得哭了出來道:「十郎,無論如何求你看在我的分上,你總不會跟爹作對吧!」

  「不是我,是另外兩個人要他好看。」

  「是!我知道是杜子明跟尤渾兩個人。」

  「跟那兩塊料沒關係,別看他們兩個人以前勢聲赫赫,盛氣淩人,現在一下子垮了下來,就沒人再會理睬他們,何況姨丈目前被他們捏住的那點把柄,根本算不了多大的罪行,最多是承認一下初任政務,未諳內情,為屬吏所蒙蔽,計畫未能周詳而已,雖然已經預支了百萬公帑,但是工程尚未開始,明細帳目尚未提出報核,還不足以構成貪瀆的罪行,我之所以能出去替姨丈代為彌縫,也是要在這個題目上著手,沒什麼了不起的。」

  盧閏英擦擦眼淚道:「是的,爹也說過了,這件事他自己也能設法解決,不一定要求助於你。」

  李益冷笑道:「姨丈這種說法就有欠厚道了,那個時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直轉,被人逼得連家都不敢回,我為他出了主意,他就過河拆橋了,難怪高暉對他十分不滿,要我公事公辦了,他老人家這種待人的態度,誰還敢替他賣力,那人使人寒心了。」

  盧閏英只有聽他數落,過後才說道:「十郎,你本來就是為了我而不辭辛苦,我感你的情就是,爹對你如何你又何必去計較?剛才你說跟爹過不去的兩人,既然不是杜子明與尤渾那是誰呢?」

  「一個當今天子,另一個是他自己!」

  盧閏英怔住了:「十郎,這話是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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