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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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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來到兵部衙門的監獄。守門的禁率已認識他這位元新貴,毫無阻難地放他進去,到了裡面,高暉剛從內廷退朝出來,且如他所求,把王閣老與盧方都邀齊了過來,就在高暉的簽押房中作了一度密談。 盧方見了他,臉上微有訕色,可能是昨夜盧閏英把他接回家去時也數落過他,使他頗為赧顏,尤其當著高暉的面,更是難以啟齒。高暉倒是很熱心,對他們也很客氣與尊敬,因日後兵部與中書門下兩者接觸的機會最多,需要合作的地方更多,為了有意加重李益的分量,他的話很謙虛:「下官雖蒙聖寵而膺異事,究其本,實出君虞之所賜,也望兩位老大人看在君虞的分上多予賜助成全。」 這是給李益捧足了場的話,使得李益的分量益形加量了,因為在目前的情形下,是王盧二人要高暉幫忙,高暉卻把人情整個賣在李益的身上,王閣老與盧方自然免不了要客套一番談入了正題,倒是只有三言兩語,高暉一肩掮承下來,而且道:「君虞今日首途,是為我們大家宣勞,本來是該好好謝他一下的,只是目前不宜張揚,而杜子明與尤渾兩個傢伙也很緊張,剛才下官聽說他們還在催問留署原職的事,君虞的事絕不能先給他們知道,二公不妨去穩住他們一下,等君虞上路三五天后,再讓他們前來接手,就不怕他們搗鬼了。」 這是最重要的一步,兩人連忙告辭各回本部,高暉留下李益,才笑道:「君虞,聽說令岳昨天在王閣老府中發憤要掛冠求辭,那是怎麼弄的?」 李益不禁一怔,暗驚高暉消息的靈通,高暉笑道:「長安是個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尤其是令嶽這等身分顯赫的大員,卻又在王閣老的家裡發牢騷,這就更為引人入勝了。」 李益道:「尚書公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王府的家人傳出來的,我聽到了消息倒是頗為震驚,不知發生什麼變故,原以為你會來告訴我的,可是盡等不來,倒是從王家又傳來消息,說令岳被他女兒接回家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益笑道:「實在也沒什麼大不了,是家嶽為了最近一連串的不如意,借機會發作一下而已。」 「只為了一點小事,就要以掛冠為要脅,而且還要鬧到別人家去,令嶽也未免太衝動了一點!」 李益苦笑道:「尚書公看來是小事,但他卻不這樣想,尤其是舍姨母跟他也吵了幾句,他一向是自尊慣了,驟然發現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自然要借題發作一下振振威風。」 高暉道:「可是也不能拿這種題目來發揮呀,如果讓朝中知道,他是為了家務事而辭官,把一個二品前程當作兒戲,對他可是大為不利的。」 李益道:「他是要做給我看,所以叫人來找我。」 高暉道:「那恐怕是不好對付,你去了沒有?」 李益笑道:「我怎麼會去,而且把來叫我的那個傭人痛駡了一頓,然後再叫舍表妹用尚書公的那個理由,把他接回家去了,他以為這一手可以嚇住我了,那不是笑話嗎?」 高暉道:「真想不到這位中書大人會如此的淺薄。君虞,你們翁婿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反目的?」 李益把小紅的事說了一遍,高暉道:「原來這樣,你也是的,何必跟他搶呢?那是太難堪了。」 李益道:「小紅不過是長得清秀而已,又不是天姿國色,我怎麼會爭呢?是小紅自己不肯,她有著一頁不凡的身世,廁身青樓是另有目的的……」他又說了小紅的身世而且更著意及渲染了一番,聽得高暉連聲讚歎,直道了不起! 小紅的身世遭遇,別人聽來不過是感到很驚奇而已,但聽在高暉耳中,卻是肅然起敬了,因為他自己的父親也是被于善謙害死的,這也是李益要特別著重這一番敘述的原因,果然高暉在感動之余,莊然地道:「這位姑娘的孝心烈性,實在值得佩服,跟她一比,下官就太慚愧了。君虞,這老兒太可惡了,如此一位英烈的女子,他怎敢以勢相壓,下官絕不准他如此!」 李益心中暗暗好笑,高暉跟小紅毫無瓜葛,一開始聽見盧方是為了一個歌妓而跟自己吃味時,還在怪自己對盧方太難堪了,聽說小紅是為了要向於善謙報復,廁身青樓,目的在伺機行刺時,才改變了態度,變為極端憤慨,那完全是一種同仇敵愾的心理在影響。 但是李益的表面上卻裝得極為莊重地道:「是啊,我就是心敬此女的壯烈,所以聽說家岳有意相納,而小紅又抵死不從時,我心中大為不平,且覺得家嶽太侮辱她了,乃挺身以爭,寧可得罪家嶽,也不能叫烈女受屈,家嶽為此大感不滿,才有那番做作。」 高暉立刻道:「做得對。君虞,我全力支持你,現在那位小紅姑娘是跟了你了?」 李益歎了口氣道:「她是為了感激我替她報了親仇,願以身事,我實在是當不起的,可是她表示得很堅決,如果我不收容她,她就要削髮出家為尼以終。」 高暉忙道:「君虞,你應該收留她下來,這種性烈的女子說得出就做得到的,她的決心誰也擰不過的,如此佳人,要是出了家實在太可惜了,跟著你也比嫁一個碌碌凡夫好得多。」 李益笑道:「我也不過是湊巧為她做了點事而已,否則在她眼中看來,還不是一個碌碌凡夫!」 「君虞!這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你這樣的男人也無法使她傾心,倒不如讓他出家去的好,因為她實在已經是塵世無匹了!」 李益看得出高暉對小紅的印象在增加中,乃輕歎一聲道:「若以此姝性情,端合古剎青燈,只是她塵心未盡,少不得還得跟著我曆此一劫!」 高暉忙道:「君虞!這又是怎麼說話呢?」 李益看看左右,這是尚書的視事簽押房,一些書吏副員本就離得遠遠的,只有高暉的一個貼身跟班侍候著,但也是守候在門外,非召不敢擅入,於是放低聲音道:「本來此事近風月,不宜在公廨中談論,但尚書公是性情中人,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迂夫子,雖居廟堂之高,即已聖賢之氣掩人,所以倒不妨為公一言,亦可見此姝之奇。」 高暉更是心癢難耐,忙道:「快說!我這兒毫無那些禁忌,且我最討厭拘謹,虎帳談風月,沙場論美人才是儒將風流,豪士本色,所以前代名將中我獨取西楚項王,英雄不計成敗,庶幾無偏矣!」 於是李益把前夕留宿嘯虹館,跟小紅以心琴度永夜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才加結論道:「此姝雖寄身風塵而未著塵意,以色笑市人而無色意,所以我才認為她不會在紅塵久居的。好在我帶著她,只是讓她盡點心,既不能以任何身分去拘羈她,俗世富貴,也未必會在她眼中,明白地告訴過她,隨時她都可以隨自己的喜歡而定去留。」 高暉聽得神往,連聲讚賞道:「奇女!奇女!君虞,你實在是個有福氣的人,所以這些天下奇人奇女子,都被你遇上了,如此看來,像令嶽那傖然凡夫對她有此心,實在是侮辱她!」 李益笑道:「這一點倒不然,此姝姿色不過清秀而已,沉靜寡言,內涵雖深,但懂得藏鋒不露,也只是言詞中節,雖善擊劍,輕易不炫,所以乍然見之,給人的印象不過平平而已,家嶽居然能看出她平凡中的不凡之處,傾心如此,畢竟有點眼光的。」 高暉笑道:「我未識斯人,也對她傾折不已。令嶽不是眼光好,而是聽了你跟盧小姐上次在她香閨中的種種情形才覺得她不凡,那無什麼了不起,倒是杜禦史還可以算得她半個知己。行了!君虞,這件事你做得對極了,不為任何原因,就為了保護這麼一個奇女子,也值得不計一切為之一爭的!」 李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就是要高暉這句話。因此李益一笑道:「可是家嶽對此耿耿,适才臨去,仍有不豫之色,尚書公是可以看得出的。」 高暉哼了一聲道:「別去管他,這些當節度使出身的人我最瞭解,他們鎮守一方,不過是個藩將而已,卻以為是南面不易的藩王,分疆列士的諸侯了,驕橫跋扈,桀驁不馴,罔顧法紀,朝廷對此已頗有戒心,如再不加以整飾,很可能再度造成一次安史之亂,故而密詔我銳意整頓。令岳久居是職,這次內調晉京,也是要看看這些節度使的器度和心性如何,假如他還是拿出當年那種節度使的脾氣,恐怕朝廷也會在他身上來個殺雞儆猴,給別人看看,讓人家知道,不要以為自恃功高,就可以居官不敬,為所欲為了!」 李益不禁一驚,他固然對盧方態度不滿,但是並不希望對盧方就此垮臺,那樣對他並沒有好處,所以聽說盧方為杜子明尤渾所脅,不辭勞苦,也要出去這一趟,無非是在保全盧方,而保全盧方,就是方便自己,在高暉面前燒兩把火,是想必要時,借高暉的力量一壓盧方,尤其是出了小紅的這件事後,盧方對他大為不滿的時候,這種壓力就很重要,但盧方真要垮了台,對自己並不是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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