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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


  她對李益很尊敬,而這些尊敬是因為霍小玉而產生的,所以,雖然她跟李益有過肌膚之親,卻沒有將自己全副的心神放在李益身上。

  這種態度當然使李益索然無味,而且對他的男性尊嚴似乎也是一種打擊,但私下也激起了李益的與趣,一種真正地征服她的興趣。

  今夜,霍小玉再度地使用了錦帳春,李益是感覺得到的,而且他從浣紗的神情中也看得出她的渴求,但是一種奇異的報復心理突然促使他故意不加理會,所以他把霍小玉抱進了自己的書房,卻把浣紗打發走了。

  他明知道霍小玉是把今夜安排給浣紗的,但他偏偏要作難她一下,看看這個石頭般的女人會不會就範。

  李益是個很有經驗,也很有耐心的獵豔人,他知道錦帳春的效力,更知道浣紗此刻絕難入眠,他倒是要看看這妮子的定力如何,所以把霍小玉安排睡了後,更找出一本嚴肅的書來克制自己的情欲,為的是磨時間,因為他自己的情欲已經被霍小玉挑起來,假如不壓制下去,他會忍不住自己去找浣紗的。

  那樣一來,他的折磨就失去意義了,當然,他是準備去找浣紗的。但一定要在絕對平靜的時候去讓浣紗明白這次去不是為了自己的需要,而且拖得越長,藥性在浣紗體內的衝擊也越烈。

  外面的更鼓已經三擊,霍小玉睡得很沉,李益算算該是時候了,該是他去佈施恩典的時候了。

  李益知道霍小玉這邊,浣紗是絕對不會來的,而這個時候,也一定是那塊冷石頭被火燒得滾熱的時候。

  悄悄地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踮著腳走向了後面的屋子,李益的書房與後面的臥室之間,還隔著一個小小的院子,有著兩重門戶,但李益歇宿在書房中時,這些門是不關的,因為她們不知道李益在什麼時候會回到後屋來。

  門果然開著,而且浣紗所居的那所外間窗上仍然有燈光,可見李益的揣測沒有錯,這妮子一定輾轉反側,難以入夢的,李益在心中暗笑著,再慢慢地掩近過去。

  李益不禁驚奇了,他居然聽到了似乎有男人在內的聲音,李益頓時感到一陣熱血上沖,他想不到看起來沉厚老實的浣紗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李益猛地回身,走到書房裡,那兒懸著一口劍,是霍小玉由別邸帶來的,這口劍還是她父親霍王領軍殺敵時所用的佩劍,據說有辟邪的作用。

  霍小玉當作紀念品帶了過來,卻沒有什麼用,懸在書房裡的壁上,給李益作裝飾之用,但這是一柄名匠鑄造的利劍,李益準備帶著。交給小紅作為防身之用,所以沒有收起來,想不到今夜居然會用到了。

  取下了劍,嗆然一聲,長劍出鞘,劍森閃輝,李益就勢一削,把一張桌子的角給削了一來,可見這是一柄利劍。

  桌子角落地的聲音驚動了熟睡的霍小玉,睜開眼睛,看見了李益執劍忽然的神色,不禁駭然驚問道:「十郎!怎麼了?你怎麼半夜起來玩劍?不對!你的神色好怕人!」

  李益的心中很憤怒,但是聲音卻很小。他怕驚動了那一邊的浣紗,因此壓低聲音道:「我要去殺人。」

  霍小玉看他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連忙披衣坐起道:「十郎!爺!你要殺誰?誰得罪了你?」

  「殺一對無恥的狗男女。」

  霍小玉怔住了,不知道李益究竟是為的是什麼,李益道:「你快把衣服穿好,我要當著你的面,捉到那一對姦夫淫婦,給他們一人一劍,你是見證。」

  霍小玉匆匆地穿上衣服,連忙問道:「爺!究竟是怎麼會事,三更半夜,你拿了劍要殺人!」

  「浣紗,那個賤人。」

  霍小玉聽說是浣紗,再看李益只踩著草履,披上一件外衣,裡面卻空的,想到可能是李益在浣紗那兒碰了壁,心放了下來,過去接了他的劍笑道:「爺!那妮子本來就是這副性子,也犯得上生這種氣嗎?她是天生的冷人,以後不要她侍候也就是了!實在你看她不順眼,等你回來,把她送到娘那兒去就是了!」

  這一段話把李益突地提醒了。他並沒有殺浣紗的權利,嚴格地說來,就算是霍小玉有了外遇,朝庭很重節操,丈夫對不貞的妻子有懲誡之權,假如撞上妻子與別的男人苟且,可以當場殺死他們不抵罪,但只是指結髮正配或繼室而言,妾婢不貞,就沒有那麼嚴格,何況紗與李益之間的關係,連妾侍都談不上,又不算李益的家奴,詳究起來,什麼都算不上,因此李益並沒有權利去干涉到浣紗的行為,更沒有權利去為她的不貞而殺死她。

  但是李益又實在無法甘心忍受這種事,略一思索,他才深沉地道:「小玉,這種事我也不願張揚出去,但是她的膽子也太大了,何況我又將遠出,若是不加以儆戒,對你來說,也是一種威脅。你一個弱質女流……」

  霍小玉聽出李益語調的不對,也感到事態的嚴重,似乎不是她所想像中的情況,忍不住問道:「爺!究竟是怎麼回事?聽你的口氣似乎很嚴重?」

  「當然嚴重,浣紗的屋裡有個人。」

  「那怎麼會?」

  「是真的,我親耳聽見的。」

  「光是聽聽就知道另外有人?」

  「小玉,我聽見的聲音不會錯,那是兩個人在一起才會有聲音,你應該知道了吧?」

  「什麼?浣紗會做這種事,你不會弄錯吧?」

  「怎麼會錯,我剛從那邊過來,你可以去聽聽,說不定現在還不曾停止呢!」

  霍小玉領先急急地向前走去,李益執著劍在後面跟著,走到浣紗的窗外,那低細的聲息果然還在繼續著。

  霍小玉的身子起了一陣顫抖,回身去奪李益手中的劍,李益連忙擋住了她:「你要幹什麼?」

  霍小玉的臉色在微光中看來是那麼的白,她的語音低沉,但很堅定有力:「我要殺了她。」

  現在倒是李益較為平靜了,握住了她的手:「別傻了,小玉,難道你就這樣執著劍沖進去?」

  「當然!還有什麼可等的?」

  「別忘了裡面還有一個人,一個不知那兒來的野男人,而且此刻的情狀不是你應該見到的。」

  霍小玉搖搖頭:「爺!我不在乎,我也不是千金小姐了,我什麼都不枉乎,我一定要殺了這賤丫頭。」

  淚水從她的眼中滾出來,可見她是很憤怒的,李益卻想到了後果,低聲道:「算了,小玉,剛才我也是太衝動了,現在想想,我們都沒有權利殺她,明天打發她走了就算了。」

  「不!爺!屋子裡有人,絕不是外面的,家裡的男人除了李升就是秋鴻,這還得了!」

  李益倏地一驚,這是他沒有想到的問題,浣紗不是那種招蜂引蝶的人,也很少出門,不可能在外面勾上男人的,而且那個人能與她如此親密,一定是來往很久了。

  因此,這關係必須在家裡找。李升七十來歲了,自然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秋鴻,雖說是小孩子,畢竟也有十六七了,何況他一直就跟兩個丫頭很熟。越想越有可能,李益感到很憤怒,秋鴻雖然因為是李升的外孫,由李升帶著過來跟自己一起謀個出身,算不得個家奴,但畢竟是個下人,居然敢如此無法無天,這太不成話了。

  不過他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憤怒了,這是在輦轂之下的長安,殺人是有罪的,即使主人毆斃家僮,罪不致死,但至少也要坐上幾年牢,不能因為這樣斷送了他的錦繡前程,這太不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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