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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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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笑了道:「閏英去到王府,就可以把話帶過去了,叫她對姨丈說,根本沒有要盧福找我,雖說是親戚,像這種家務事不必鬧笑話,吵得盡人皆知,更要她勸勸姨丈,長安是個口舌是非最多的地方,最近更是多事之秋,大家的眼睛看著這幾家,略為有點風聲傳出去,姨丈不必辭官了,禦史公也會參上一本的。而且姨丈現在已位列三台,受君恩深重,如果只為了一點家務事而想辭官不就,是拿自己的前程跟幾十年的功勞開玩笑,我相信姨丈是個明白人,聽了這個話,自然會知道其中的利害,也不會再發那種脾氣了,叫閏英特別提他一件事,這裡是帝都長安,在皇帝跟前一言一行立達天聽,不像是在當河西節度使的時候,天高皇帝遠,可以任之所欲。」 盧安一面聽,一面應道是,他開始領略到這個年輕人的厲害,追隨盧方多年,他自然對主人深為瞭解,盧方的脾氣固然是為跟夫人拌嘴而發,但實際上也是發給李益看的,他認為以一個長輩之尊,居廟堂之高位,受制于李益一個後生晚輩,心裡不舒服,這頓脾氣原是借瑟而歌,叫李益不要太過跋扈,如果盧福把那個話往上一回,盧方一個面子下不來,很可能真會兩下反目。 可是照目前的情況看,李益絕不會低頭的,而且還有意思豁上幹了,所以他才叫盧閏英去轉告那些話,自己來個避不見面,如果盧方還要鬧下去,吃虧的必定是他自己,這件事根本還沒有傳出去,雖然鬧到了王閣老家,但王閣老是個最謹慎的人,自然不會外泄,而李益卻擺出了話,他可以鬧得滿城皆知,而且把題目也叫了出來,竟因家庭細務而以進退為脅,因私忘公,辜負聖恩,這個題目就足以把盧方多年辛苦建下的一點基業付之流水,即使盧方不遞辭表,消息只要傳開來,堂堂中書大臣居然以官位為兒戲,這輕怠職守,有負廷寄的覆君之罪,盧方是萬萬擔受不起的。所以盧安膽戰心驚急著要回去把話告訴盧閏英,甚至私下去進詣一下主人,勸勸主人忍下這口氣,跟這個年輕人沒什麼可鬥的,因為李益在負氣斥責盧福時,已經把話點明了,盧方對他無恩可言,有怨可溯,再要擺長輩的架子,就自討沒趣了。 盧安唯唯喏喏地賠了半天小心,然後才告辭而去,李益道:「盧安,既然只是這點小事,明天我就起程,不再去辭行了,而且也實在不便,因為我是由兵工兩部合派的督工司員,跟中書門下兩省所事是互為對立監督性的,原也是避避嫌,何況我是秘密離開,一直要到工地才公開視事,更不宜勞師動眾,姨丈跟閣老有什麼話,就告訴你好了,明天你出發時,到相國寺去接一位方子逸先生同行,然後出西城,在城外三橋鎮上會合,這是高暉高大人吩咐的,他如此做,必然有道理。」 盧安答應了,趕緊地走了,李益把盞冷笑道:「哼!想用這一套對付我,他也真是油蒙了心!」 霍小玉愕然道:「十郎,你說的是誰?」 李益微笑道:「自然是我那位未來泰山,為了小紅的事,他認為大失面子,借題發揮,想給我一點顏色看看,那不是自己在找沒趣?」 霍小玉道:「十郎!別想那麼多,盧大人很可能是真的有事情要找你,不單為這個,因為他也是個居官多年的人了,那會有這麼孩子氣?」 李益笑道:「才不是呢,我知道他是借題發揮,意思在告訴我,他了不起辭官不幹,也不受我的威脅。」 「這話從何說起?你並沒有威脅他呀!」 「他認為小紅這件事就是我給他難堪,因為閏英就是拿我即將出巡督工,為他辦事作為藉口,把小紅聘下侍候我,堵住他的嘴,他心裡很不好受,這樣表示一下,無非是借著我姨娘為由,表示他不在乎,不領我的情,否則他自己的家務事,何必要吵到王閣老家裡去,無非是做做姿態,讓王閣老慌了手腳,幫著他來壓我而已。」 霍小玉道:「這位大人也真是的,怎麼如此不分好歹呢?你這是為他辛勞,他不見情也罷了,還來上這一手,豈不太讓人寒心了,你這一趟不是白辛苦了!」 李益一笑道:「也不見得,我已經叫盧安把話遞回去,明白地告訴他,這件事由兵部與工部劄委的。他想不要我管也不行,他見情最好,不見情,我也有辦法能制他,拚著多辛苦一點,來個實地苦幹,在千萬公帑中,給他省個九百萬回去,然後把原計劃中種種浮報不實之處,作成專案具陳,看看他怎麼個交代法?」 霍小玉一驚道:「真能省下這麼多嗎?」 李益笑道:「當然了,事在人為,千萬公帑一起化光可以不夠,但只用十分之一,照樣也能把事情辦下來,只是經手承辦人苦一點而已。」 「那又何苦呢?徒招人怨,吃力不討好。」 李益道:「當然我不會故意如此做的,姨丈跟王閣老是明白的,我要是如此幹了,第一個倒楣的是杜子明跟尤渾兩個人,因為這原是那兩個人經手承辦的,中書門下兩省,只是負責實議而已,可是這兩個人遭了事,一定會把他們咬出來,那又不止這一件了,我諒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只是給他們個警告而已。」 說完又得意地笑道:「說狠話,而不做狠事,是為上策。兵法所謂,不戰而屈之人兵。」 霍小玉望著他臉上猙獰的笑,心中微微有點寒意,虛怯地道:「十郎,何必這麼狠,就算盧大人對不起你,盧小姐對你可是仁至義盡。」 李益也發現自己的內心流露得太多,掩飾一笑道:「我只是說說,那會真這麼做,那一來牽連的人太多,而且以後的人也難辦事,不過從我選缺放任以來,還沒有正式視事就遭遇到這麼多的事,使我深自警惕,宦途多險,人必須自己硬得起來,不要仰仗戚党,親戚故舊並非不可靠,他們有機會也能拉你一把,只是在危急的時候,也要提防他們把你踩下去。」 浣紗在旁笑道:「爺!別人做官也沒你這麼多的麻煩,那只是你太出名了。」 這個丫頭粗嘴笨舌,平時不會說話,可是這句話卻說到李益的心中癢處,哈哈地笑道:「不錯!這不是我自誇,弱冠而第,未仕而名動公卿,簡在帝心,名滿帝都如我李十郎,究竟沒幾個人。可是那些傖夫,居然把我當作一般新進的士子看待,活該他們自己遭殃倒楣。」 霍小玉看他高興,也湊趣道:「是啊,你不但文名轟傳長安,風流豔跡也是人間少有的。」 李益更高興了,一邊一個,攬住了霍小玉跟浣紗笑道:「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大丈夫本應該如此,唯大英雄能好色,是真名士自風流,目前還談不到,將來你們看吧。列土分疆封地稱王也許難一點,但是長安市上第一人,我相信不出十年,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這一頓晚宴是李益近半年來最愉快的一餐,也是霍小玉與浣紗伴著他較為愉快的一聚。 當然比不上在霍王舊邸中花園裡,飛月醉花的那一夜,那是真正盡歡盡狂的一天,但是那只是在兩個女郎的心中的一個不滅的記憶,對李益而言,他覺得現在的這一聚遠比當年那次愉快得多。 他是個很會玩的人,倚紅偎翠,放浪形骸之外的狂歡,在他而言,只是一時的刺激而已,卻不會沉迷住他。 倒是初與鮑十一娘聚首時,他還著實迷過一陣,因為鮑十一娘久曆風月,懂得男人,無論在什麼情形下,她都能懂得男人的需要,滿足對方,而徐娘風韻的中年女子,一切都是成熟得透了的,對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也最具有吸引力,她們沒有少女的靦腆,而且更顯得充分的利用自己女性的魅力。 脈脈含情,欲語還羞的少女是一種女性美,但是這種美太含蓄,太抽象,太富於詩情畫意,太近于靜態,楚楚可憐固足動人,但不適合於年輕的男人。 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是屬於動的,粗獷,他們的感情與情欲都是奔放的,激進的,貪婪的。 這種愛情施之於一個嬌弱的少女是不堪承受的,她們渴望著被愛,是一種溫婉的,漸進的,被保護的。 因為她們絕大部分都是在與異性隔絕的環境中長大的,即使是兄弟眾多的家庭,她們也是被隔得遠遠的。 雖然,由於天賦的本能,她們感到對異性的需要,但是,對兩性之間的需求,是卻心理重于生理的。尤其是她們在及笄之後,織素裁衣,練習女紅,成年的婦女們在她們面前談話都很小心,實在無可避免要談到一點兩性之間的問題時,不是要她們避開,就是咬著耳朵避開她們,連豢養的小動物,也都沒有雄性,以免引起一些暗示性的邪思。 在觀念上,她們對於性,就有一種罪惡的看法,一直到出嫁上花轎之前,做母親的才約略地告訴她們一點常識,但是只把性的行為認作是奉獻,是責任,甚至於是一種傳宗接代的任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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