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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我把李升留下,只帶秋鴻走,你在家裡多費心,不急的事,讓李升去請教一下允明,假如是銀錢的短缺,或是有什麼緊事,你就告訴李升一下,他自然知道解決的,最重要的是不管誰登門問什麼你都不能說,不能說我上那兒去了,幹什麼去了……」

  「爺!您放心好了,您不在家的時候,除了崔家表少爺來此,咱們家從來也不見外人。」

  李益道:「那是以前,今後可能禽免不掉,也許人家來的不是官客,而叫個堂客來,李升不便相陪,小玉的精神不佳,你跟人說話可要小心,最好是一問三不知。」

  浣紗笑笑道:「最好是不見,恁他誰來我都往外一推來個不見。咱們也沒有要接見客人的理由,雖然門口掛著姑臧李寓的牌子,但是我跟小姐又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家眷,大可以不必理會他們。」

  李益笑笑道:「這倒是個辦法,老實說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因為我整了官場的幾個人,他們一定恨我入骨,趁我不在的時候,變著方法要來抓我的錯兒,這些人鬼得很,一個不小心,隨便說句話,都可能會被他們捏住了作為把柄,小玉是經過的,而且她也懂得分寸,不會亂說話,我擔心的是你姑奶奶,胸無城府,容易受人擺佈,也許人家幾句好話一說,送你幾頂高帽子,你就引為知己,恨不得把心都掏了出來。浣紗,我說這話不是冤枉你,也不是看不起你,因為我聽見有些話是咱們家的事,卻流了出去,那多半是你對左鄰右舍閒聊時說出去的!」

  浣紗急了道:「爺!冤枉,我可沒說什麼。」

  「浣紗,有許多話你自以為沒什麼,但是傳到人家口裡就變得不同,你自己不知道輕重,這件事我沒告訴小玉,怕她又煩心,但是你的確要注意一下,長安本就是個口舌是非最多的地方,無風猶且三尺浪,何況我在長安鬧了不少事,人家對我的事都當作了新聞在談,一點一滴都會傳遍長安的。」

  浣紗急得要哭了道:「爺!是不是我又說錯什麼?」

  李益道:「有些事雖是捕風捉影,但有些卻是真有的,而且都是發生在咱們家裡的瑣事,小玉絕不會對人談起,只有從你口裡漏出去,幸好還沒什麼,可是你若不加謹慎,總有一天會出漏子的,尤其是有人存心在找我的麻煩的時候,一句無心之言,就會被人當作了話柄。」

  浣紗低著頭,紅著臉道:「我只不過偶而跟隔壁的蔡家娘子聊個天兒,有時是她過來串門子,想不到那個婆娘這樣長舌,以後……」

  李益道:「以後別跟人來往,官府人家應該要有自己的身分,跟生意人家交往沒有好事。」

  浣紗道:「是的,婢子記住了,爺不在家的時候,我大門都不出一步。」

  李益笑道:「最好是這樣,實在悶的時候,等小玉好一點,你們出去轉轉,你一個人別出門。」

  浣紗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滿臉都是惶態,一個勁兒的應是,然後她焚了一炷香來,見李益已經閉上了眼,悄悄地放下又出去了,李益卻笑了。

  他沒有睡意,為自己的巧妙設局而得意,他警告浣紗的那些話並沒有這回事,她跟霍小玉的事無人不知,跟盧家訂親還是這幾天內的事。雖然大家都作為話題,但還沒有到前來鑽縫子刺探的時候,因為他的人還在長安,大家都注意他最近所做的一連串大事去了。

  可是他出去之後,很難顧到這些家務上,別人旁敲側擊,各方刺探是可能的,盧家門戶森嚴。盧閏英又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那邊問不出什麼的。這邊李升的嘴穩,不會亂說話,霍小玉知道大體,不會亂說話,他擔心的就是浣紗。這個丫頭心裡可能一直在為著霍小玉感到不平,本人又是個沒多知識的,衝動之下,很可能會倒出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機密來。

  但是有了今天這番囑咐,相信她會閉上嘴了,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很了不起的人,連這種小地方都預先設想到了,不讓人能抓住他半點疏漏。

  終於他在得意中沉沉地睡著了,一覺醒來,天色已暗,霍小玉也睡了一覺,精神好得多,而且也刻意妝扮了一陣,更下廚弄了幾個菜,跟他說話的時候,為了掩蓋口中的氣息,她可能嚼了不少的蠶豆,吐氣傳來一股清香。

  李益心中很感動,這玩意兒雖有潤肺除臭之效,然其性至寒,而且多服傷胃,因為它有助消化之功,而霍小玉根本就很少吃東西,沒有東西消化,那就有害無益了,但想到霍小玉是在刻意討他歡喜的,他就不多言了。

  ***

  洗了臉,換了身便裝,他正準備好好地吃一頓,門外車聲轆轆,卻是盧家的另一個管家盧福,上前請過了安後道:「表少爺,老爺在王閣老的府中議事,請您去一下。」

  李益看見了霍小玉臉上的失望色,心中也實在有點火,把臉一沉道:「盧福,你上回姨丈,說我明天要上路,今天還有很多瑣事待辦,沒有時間去了,明天我會去辭行,那時再面聆教益吧!」

  盧福道:「表少爺,老爺說有要事,務必請表少爺一去趟,所以才叫小的來催駕。」

  李益實在火了道:「盧福,那你就回姨丈說,沒有找到我,留話在家裡也是辦要事去了。」

  盧福不禁有點難為道:「表少爺,你明明在家,小的實在不敢欺騙老爺。」

  李益一拍桌子道:「好,你就回去對姨丈說,我今天不去,各人有各人的事,我不能一天到晚老是侍候著他,而且我對他所說的事不感興趣,隨便派個奴才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沒這麼賤,如果有事情與我有關,我自己會料理,如果是他的事,叫他另請高明。」

  盧福沒想到李益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倒是怔住了,幸好這時李升又伴著盧安來了,看見李益發脾氣,連忙上前請安後道:「盧福你怎麼敢跟表少爺頂嘴?」

  盧福急了道:「安哥,我怎麼敢,絕對沒有的事。」

  盧安道:「還說沒有,我都聽見了,難怪表少爺會生氣,小姐知道你不會說話,特別要我趕來看看,果然你把表少爺給得罪了,還不快出去!」

  盧福沒頭沒腦地被盧安又排喧了一頓,心裡更是著忙,但是他見到李益在盛氣頭上,又不再敢辯解,只是遲遲疑疑地道:「可是老爺那兒……」

  「老爺那兒由我去回,小姐在會樂裡嘯虹院等著要回去,你先用車子送小姐回家。」

  盧福如逢大赦,跪下來朝李益磕了頭走了,盧安搓著手,一副欲言又止之狀,李益道:「又是什麼事?」

  盧安道:「回爺!事情是沒什麼,只是有點麻煩,老爺回家之後,跟夫人又吵了一架,受了夫人幾句埋怨,老爺一怒就走了,到了王閣老的府上,說是要上表辭官,他打發盧福來,大概談的就是這個。王閣老十分為難,悄悄叫個人到府裡去通知了,小姐又不在家,夫人又沒了主意,叫奴才趕緊來找到爺,奴才先到了會樂裡,從小姐口中才知道爺在這兒,所以奴才也跟著來了。」

  霍小玉一聽倒是真的急了道:「十郎,那你就快去一趟吧,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呢?」

  李益卻笑了道:「閏英對這件事,如何說法呢?」

  盧安道:「小姐很生氣,認為老爺在無理取鬧,說要辭就辭好了,她要小的轉告爺,要爺不予理會!」

  李益道:「夫人呢?」

  盧安道:「爺是知道夫人的,一向對老爺都是言聽計從,最近是為了老爺過分荒唐,才爭執了幾句,老爺鬧成這個樣子,夫人慌了手腳,不知怎麼好了。」

  李益笑了道:「原來只是這麼點芝麻大的小事,閏英能處理得了的,姨丈是在家裡神氣慣了的,突然受了姨娘的埋怨,覺得有失威嚴,所以才鬧一鬧爭個面子,你回去告訴閏英,叫她先勸勸姨娘,姨丈畢竟是一家之主,讓著他一點也是應該的,千萬不可在下人面前跟姨丈吵嘴,然後再讓閏英上王閣老府去把姨丈接回家……」

  一場風波,被他輕而易舉地把化解的方法想了出來,盧安打心眼兒裡對這位姑爺起了佩服之心,其實這很簡單,而且是合情合理,順理成章的安排,只是別人在惶急之下,就想不出來了,頓了一頓之後,盧安又恭身道:「爺!老爺打發了盧福來接你,現在你當然是不必去了,可是你也總要有句話回老爺,奴才既然答應他把事情攬了過來,就得代他跑一趟,見了老爺,奴才該怎麼回話,還請爺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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