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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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善謙笑道:「沒什麼!本來你們年輕人,是不該到那種聲色的場合去的,但是帶了未婚妻子,自然又作別論,可見名士風流,不愧本色,下次再有那種有趣的場合,別忘了帶上老夫一把。」 李益紅了臉道:「老大人取笑了。」 于尚書笑道:「不是開玩笑,是真話,你不信可以問問別人,老夫不是那種故作矯情的人,名士風流,可為人間添一段佳話,況又是青春年少,春風得意之時,不樂何待?人生得意須盡歡,如老夫等這把年紀,再跑去臨老入花叢,那才是真的荒唐了!」 言詞風趣,引得一片哈哈大笑。 高暉好像跟他一直不和忍不住道:「于老倒真是善於修詞,不愧為廟堂之才,先前在早朝之際下官還聽見於老對此事大發議論,說什麼天下荒唐之事,莫此為甚,說君虞兄與盧小姐雖經文定,尚未成禮,偕同出遊,已失禮範,況又召妓市上,公然佚樂,更不可恕……」 於善謙不禁紅了臉道:「這個……老夫起先並沒有弄清是誰,才作那等看法,及至知道是李十郎後,自然就要另作解釋了。吾人論事,不可守成而不變,譬如捧心顰態,行之於西子則增其媚麗,見之于東施則令人作嘔矣!無才無行之輩,如此行徑就不可諒矣!十郎文采風流,才華蓋世,則益可見其不拘小節之豪情。」 王閣老趕緊在旁打圓場道:「是極!是極,論事當因人而易,文王建靈台則聖人頌之;商紂建鹿台而聖人詈之,一事而異人,就有兩種看法。」 高暉卻不肯放鬆他,冷笑道:「不過我不相信于老連人都沒弄清楚,因為於老在早朝時還說要面奏聖上請旨懲劾以正世風,怎會連人都沒弄清楚?」 這一來於善謙的老臉掛不住了,慍然道:「侍郎公,難道老夫剛才那番話是故意說來討好十郎的嗎?以老夫今日之地位,大概還不必如此吧!」 這個理由很充分,於善謙是現任兵部尚書,對李益這一個新仕的小進士,的確沒有巴結的必要。 高暉冷笑道:「那當然不必,可是於老一日之間,兩種說法,以聖意天裁,才是最大的關係,因為未等於老參奏,聖上已經知道了,而且在散朝後,召見盧中書大人,對此事作了個評斷,認為名士風流,不但是才子雅事,而且也可點綴太平盛世,上國天朗的升平景象。于老居朝日久,善體天心,自然不會傻得去違抗聖意了。」 於善謙臉色一沉道:「侍郎公似乎是專跟老夫過不去,別忘了老夫與令尊翁是同年同榜……」 高暉吭聲道:「不錯!先君子在世之日,是經常提起於老,而且先君子遭難時,原本與於老商定同時行動的,那知到了早朝廷奏的時候,於老竟將奏章撤了回來,而讓先君子孤軍奮鬥。」 於善謙夷然哂笑道:「那時老夫執掌兵部,不能輕易言死,老夫死不足惜,使天下兵權俱落入魚朝恩的手中,朝廷就岌岌可危了,你那時年紀還輕,懂得什麼?」 高暉還要開口,卻被李益擋住勸開了,高暉氣呼呼地走過一旁,李益笑道:「侍郎公,這是何苦呢?今天大家是來給王夫人祝壽的,為些小意氣之爭,傷了和氣不說,也令主人面上難看。」 高暉放低聲音道:「君虞兄有所不知,這老兒口蜜腹劍,是個最陰險的人,他表面上跟你親親熱熱,背地裡卻專在聖上面前放冷箭,不知有多少人吃過他的虧,上過他的當,所以下官有個辦法,就是每當人多的時候,就跟他翻上臉吵上幾句,鬧得無人不知……」 「你不怕他報復嗎?」 「不!這樣反而安全了,因為這老兒慣會沽名釣譽,不會去背個挾嫌密告的口實,而且他為了要表示自己的大方起見,還會偶而為我說兩句好話的。」 李益笑道:「侍郎公,高明,高明!」 高暉也一笑道:「君虞兄,彼此,彼此,我想你不會恰好湊巧把他那封信帶在身邊的,大概也是要給這老兒一點顏色瞧瞧吧!」 李益不禁一怔,高暉又笑道:「董其武等那一批人,昨天就在一起鬼鬼祟祟,我就知道他們又在有所圖謀,一直到今天君虞兄拿出信來,他一手接過去,又把那些人拉在一起,兄弟才明白了。」 李益知道高暉是個厲害腳色,瞞不過他的,只好苦笑一笑道:「還請侍郎公包涵一二。」 高暉道:「沒問題,朝中對於老兒有好感的沒幾個,只是無其奈何而已,你們打算怎麼辦?」 李益道:「也沒怎麼辦,因為在聖上面前進讒,一直阻撓再晚仕進之途的就是他,董大人等為再晚抱不平……」 高暉道:「于老兒這下該倒楣了,他不該有個真憑實據落在你的手中,這下子恰好證明了他人前人後,言行不副,揭開來了,叫他的老臉掛不住。你們是不是這樣打算?」 李益道:「即使他賴著不肯走,事情傳到皇帝那兒去,對他的信任也會減弱一點。」 高暉道:「這個辦法雖好,只是所謀非人,董其武他們都有把柄,或多或少地握在於老兒手中,他們是又恨他,又怕他,何況于老兒也不是個笨人,稍微有點不對,他立刻就會用話點出去,叫他們開不了口,而你徒作惡人,得罪了于老兒,以後更將受他的掣肘了。」 李益不禁一怔,連忙道:「侍郎公莫非另有妙策?」 高暉道:「是的!于老兒要面子,打擊他就絕不能撕破他的臉,那反而使他無所顧忌了。」 「侍郎公計將安出?祈請指示。」 「把信交給我,我拿了信就告辭回家,你再去見於老兒,把他拉到無人處,直接告訴他,叫他明天上辭表乞休,否則我就懷著信私下面詣聖上,也密告他挾嫌懷恨,公報私仇!」 「這不太妥當吧?」 「這是最有效的辦法,因為我是公開得罪他的,也是唯一不怕他的,董其武他們還靠不住。」 李益想了一下,心中已有底子,於是道:「侍郎公制策果然又比再晚精密多了,再晚這就去。」 高暉握握他的手道:「君虞,我是真心對你感激,也是真心對你感到歉疚,所以才包攬這件事,董其武那批人最好還是少沾惹,一個個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他們這次之所以熱心幫你的忙,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無非也為于老兒一直在搗他們的蛋。」 李益笑了一笑:「多謝侍郎公垂顧,再晚對你也相當瞭解,這次也是為了家嶽,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隙,雖然尚書對再晚極度不滿,因為聖上也不是為了他的緣故才疏薄了再晚的。」 「那是為了什麼緣故呢?」 李益道:「為了再晚結交的朋友在江湖上太有名了,唯恐再晚遽膺重寄,會對廷上有所不敬。」 高暉不禁一震道:「君虞,這倒是件很堪虞的事。」 李益輕經一歎道:「是的,再晚知道黃衫客與賈仙兒夫婦生活淡泊,無意于功利,但是聖慮不為無當,本朝之初,太宗皇帝就是仗著一班江湖遊俠之助而成了千秋之霸業,朝廷對這一股隱於湖野的力量,一直不敢掉以輕心。而前些日子,聽說賈仙兒曾有密緘致聖上要聖上將除掉魚朝恩的功勞轉在再晚身上,這雖是一番好意,卻反而增加了廷上的疑慮。」 「這樣下去,對你的前程可是大有妨礎!」 李益點點頭道:「是的,但這也沒有辦法,再晚只有假以時日,以耿耿忠誠,向聖上剖示絕無異圖,而且也要盡力避免與那些江湖遊俠接觸,使聖上安心了,終必會對再晚有所酬報的。」 高暉點點頭道:「是的!假如真是有這種顧慮,吾兄于近期內,倒不必躁急求進了。」 「再晚急於求職外放,也是為了這個緣故,因為前兩個月再晚以微故進詣東宮太子千歲殿下,甚蒙器重,擬邀召為侍讀之職,再晚深知聖上心中所慮,所以立加懇辭,且立挽郭世子至吏部殷天官處謀缺,幸得侍郎成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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