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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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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盧方很聽得進,因為他是個武人而好文,心裡企向雅趣,但究竟造詣上欠缺些許,比不通的人通一點,比飽學的通儒又差得多。 因此,他最主張的就是這種中庸之道,所以他十分高興,拍著李益的肩膀笑著道:「有學問,十郎,對於你,我真倒有相見恨晚之感,過兩天我們好好聊聊。」他帶了李益準備下樓,忽又回頭道:「我聽說你們把劉平給罵跑了,是怎麼回事?」 慮閏英忙道:「爹!沒有表哥的事,是我罵的,您不知道他多混帳,在我面前滿口胡言!」 盧方一皺眉道:「那小子平時很知禮,不是這麼的人呀,他說了些甚麼?」 李益唯恐盧閏英說出真相,就要牽出霍小玉的事,雖然這這件事不必瞞人,但是當面提出來討論總是件難堪的事,因此忙笑道:「也沒甚麼,不過是跟甥兒開開玩笑,以前我們也是鬧慣了的,不過他忘了表妹在旁,口沒遮攔……」 說時用眼瞧瞧盧閏英,她自然也明白了,鼓著嘴道:「豈止是口沒遮攔,簡直把我們家常作平康裡巷的青樓人家了,我當然要罵他。」 盧夫人一直沒開口,這時才道:「英兒!有點規矩!」 盧方卻頗為愕然地道:「劉平真會這樣混帳嗎?」 盧夫人笑笑道:「老爺!平少爺一直在長安生長的,自己也做了官,怎麼會那樣子沒禮數呢?是咱們孩子太挑剔了,您還是別去理會吧!」 盧閏英不服氣地道:「娘!您還怪我挑剔……」 盧夫人溫和地道:「英兒,別人我不知道,你的脾氣我還會不清楚嗎,你順眼的人,罵你兩句都沒關係,你不順眼的人,開一句玩笑你就會翻臉的。」 李益道:「其實希厚兄也沒有什麼,只是跟甥兒開開玩笑,說了兩件甥兒在長安的笑話。」 盧方是個明白人,聽李益這麼一說,多半也瞭解了,笑著道:「這小子太差勁,到底不是個經過陣仗的人,攻敵之所弱,也得要看風色,自己的兵力不足以攻弱,輕騎遠出,適以示己之所短,無怪乎要碰一鼻子灰了。」 轉臉對盧閏英道:「以後對他還是客氣一點,我知道那小子不成材,你姑丈也認為他沒出息,因此你大可不必讓我們知道你討厭他。」 這番話說得很妙,似乎與所討論的問題無關,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了,盧閏英紅了臉,也就不再多說了。 盧方拍拍李益道:「走吧!我們出去吃飯。劉平那小子太沒眼色,他真是聰明的話,就不會做這種自討沒趣的事,因此,十郎,你也別放在心上了。」 李益笑道:「甥兒怎會呢,我們以前就相識,平時大家相處得並不壞。」 盧方道:「我知道,我也約略地問過雅萍。你一直在說他的好話,他卻在英兒而前說你的短,賢與不肖,由此可見。他想跟我們家親上加親,其實也只有我那個姊姊一個人有幾分意思,跟他自己一廂情願而已,英兒對他沒好感不說,連我那姊丈對這件事都力加反對,不過你知道,我在長安,有時還用得到他這麼個人。」 李益道:「甥兒明白,大人即將入閣,而本朝的體制雖沿舊隋,有些地方卻頗為不同,宰相的職權,不如晉漢之季權重,也不是專責重在一二人身上,大人得蒙聖邀,自然又稍有不同,但是對其他各府部還是得應酬一番。」 盧方歎道:「是啊!本朝的江山可以說是由太宗皇帝一個人打下來的,高祖只是坐享其成而已,而太宗皇帝禮賢下士,虛懷若谷,乃使四方豪傑來歸,武官中俱是將帥,文士中亦多相國之才,天下既定後,不能厚此薄彼,逐啟多相之始,因以成規。武后時已至七八人,而中宗年代時,竟有十八人之眾,所以本朝不僅三省部長可以稱相,外加翰林學士、樞密使等,都是宰輔之尊。」 對朝廷官倒沿革,李益是很熟識的,因以一笑道:「本朝宰輔雖多,但也有當權與不當權之分,如玄宗開元之始的姚崇,稍後的張說以及天寶問的李林甫、楊國忠等人,姑不論賢愚,其受權之重,並不遜于秦漢晉隋……」 盧方輕歎道:「你對這方面很清楚,也不必我多說了,本朝的宰相可以說是萬人之上,卻不是在一人之下,我內調中書,在聖上面前雖是能說兩句話,卻也不見得就能事事行得通。」 李益笑道:「大人好在還是由節度使上內調,自己有一部分實力,像其他那些相國元老,不過是個名義而已,真要論事辦事,還不如一部尚書呢!」 盧方道:「我也不見得能怎麼樣,來京不過半月,大小的釘子已碰了好幾個,有時想想倒是後悔有此一調,在河西任上,我根本就無須看人眼色。」 「話也不是這麼說,大人至少是高升了,在河西任上,京上來個太監,您都要應酬一番,到了長安,就是國公世爵,對你都要開中門以迎,做官,無非也就是爭的這一些而已。」 盧方笑笑道:「正因如此,我才碰不起釘子,而有些事,我也的確要劉平幫我跑跑。」 「是的!他在這方面倒是個幹才!所以甥兒今天說他喝醉酒,無非是為他找個理由,免得斷了來往。」 盧方笑道:「十郎!你是個聰明人,若是你在我身邊,我就不必去應付這混帳小子了。」 李益笑道:「甥兒雖然不在大人身邊,卻隨時都可以為大人效命的。」 盧方道:「你姨母就為我生了一個女兒,我半世功名,好容易混出這麼點成就,總得找個人接下去,目前你剛放任,常找你來也不太好,那是為你的將來著想。」 李益道:「是的,甥兒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多少也得自己爭氣,否則必會招致物議!」 盧方點點頭道:「你自己已經打好了基礎,我已經無可為力,倒是不必為你多作鋪陳,以免掩了你自己的光采,所以你現在幫我料理一下,等大勢底定之後,我倒是不想多麻煩你了!」 李益微微一怔道:「大人的意思是……」 盧方笑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既然無須我出力,何必又落個內舉之嫌,叫人說你是因裙帶而成事呢!」 這句話已經是很露骨地表示了。李益這才放了心,盧方笑道:「英兒的閨房連我這個做老子的都很少能來,更別說是其他的人了,而她居然在第一次見面就邀你前去,可見她對你的印象奇佳,我只有一個女兒,對她的終身,自然也不想勉強她,她自己也很會挑人,我自然更會樂成了!」 李益道:「多謝大人器重。」 他的心裡落了一塊大石,知道這門親事是定了。有了這麼一個岳家,對自己目前與未來,都是大有裨益的事,何況盧閏英本身也是個可人兒。 盧方道:「十郎!既然已經講通了,我就要請你幫忙勸勸閏英,叫她以後對劉平客氣點。」 李益道:「這個甥兒有機會必然會盡力的。」 盧方笑道:「十郎,你別難為,我可不是叫英兒怎麼樣,我想把你的身分定了,劉平那小子就自動會死心,只是作親戚來往而已。」 李益先前答應得較為勉強,現在聽盧方這麼一說,連忙道:「甥兒不是這個意思,甥兒只是在想如何措詞而已,因為甥兒總不能告訴表妹說大人需要劉平,才要表妹應付他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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