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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天下事本就如此,古今一例,若是公平,美如王嬙,又怎麼會埋沒多年而遠嫁塞外呢!」

  盧閏英輕歎了一聲,忽然看看雅萍道:「小鬼,你聽見李少爺的話,是不是還想入宮?」

  李益好奇地望望雅萍笑道:「你也想進宮去?」

  雅萍飛紅了臉道:「婢子那有這個妄想,是小姐要去!」

  李益神色微變道:「怎麼?閏英,你要入宮?」

  盧閏英笑道:「沒有的事,前年東宮太子門下舍人張敬安到河西,對我爹說,太子妃雖經冊定,但是昭儀尚缺,爹如果有意思,他可以一力促成。」

  李益道:「姨丈怎麼說?」

  盧閏英道:「爹就是我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忍心把我送到那兒去,當時就拒絕了,張舍人很遺憾地說,太子府中沒有幾個出色的,就是雅萍這小鬼,也都是蛾眉班首,這小鬼聽見就動心了!」

  雅萍羞急地道:「才沒有的事呢,是小姐瞎說的!」

  盧閏英一笑道:「我瞎說!如果你沒這個心,為什麼時常在沒有人的時候,對鏡身著宮裝,顧影自盼呢?」

  雅萍更急了:「那只是為了好玩,婢子是侍候小姐的,小姐到那兒,婢子也到那兒。」

  李益笑了一笑道:「張敬安是為了巴結求進,不擇手段胡說而已,如果是冊選昭儀偏妃,似乎還可一試,假如沒有那個機會,還是別去的好,目前這位太子頗喜風月,他府中的歌伎女優,無一不是絕色,就是那些昆侖與天方的女奴,也都是一個妖嬈豔美,想要出人頭地很不容易!」

  「你怎麼知道的?」

  「我去過,而且把全府的歌伎舞伶,全都召集了起來,聽我選配。」

  「君虞,你又在騙人了!」

  李益笑道:「我不是選配了人帶走,而是選擇佳者,編配作水仙之宴,除了太子妃沒見到之外,所有的我都一一詳細審試甄選過,挑出了二十四名……」

  雅萍忙問道:「她們都怎麼樣?」

  李益笑道:「不僅是人間絕色,而且個個多才多藝。」

  「比我們家小姐如何?」

  李益笑笑道:「叫我來說,自然是不如,但在別人眼裡,或許是平分秋色。」

  盧閏英瞪了雅萍一眼道:「沒規矩,還不下去!」

  雅萍含笑退到一邊,盧閏英忙問道:「君虞!那水仙之宴又是怎麼回事?」

  李益笑了一笑:「漁人將出桃源,武陵人告訴他的最後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盧閏英先是一怔,隨即想起了那句話是「不足為外人道也。」於是對雅萍道:「把桌上撤下去,在前面聽著,老爺一回來,就過來通知一聲。」

  雅萍滿心不情願,很想聽聽水仙之宴,但盧閏英的話又不敢不依,只得悻悻然地走了。

  李益等她走後才笑道:「這個小丫頭很喜歡說話。」

  「她很精明,也很能幹。話是多一點,但也排遣了我不少寂寞。君虞,你是不是很討厭她?」

  李益笑道:「怎麼會呢?我最討厭呆頭呆腦的人,但是有些事不能讓喜歡多嘴的人聽見的,像水仙之宴……」

  盧閏英更急了道:「君虞!你快說呀,這兒已經沒有外人,難道對我也不能說?」

  李益笑了一笑道:「不錯,你不是外人是內人,因此對你是不必忌諱的。」

  盧閏英紅了臉,但急於想聽水仙之宴的事,所以沒有再糾纏下去,靜靜地聽著。

  李益見她凝神傾注時,別有一種嬌柔的神態,就像個小孩子在聆聽著遠遊歸來的父兄講著外面世界的見聞,在那幼小無知的心靈中,固然因談話中種種新奇的事物人地感到新奇的刺激與嚮往,對說故事的人尤其充滿了虔敬。

  這使得李益的興趣更濃厚了,一個健談的人,最高興的就是有人熱心地聽他說話。

  李益是個口才很好的人,而且比一般人都高明。

  讀書的士子一般都可列為兩個通病,長於文筆者訥於言詞,這是苦讀的一型,另一種則是長於文詞而儉于腹藏,這是善於酬酢的一型,這兩種人都是屬於較為有出息的,當然更多的是兩者俱缺的庸才,而最少的就是像李益這樣兩者俱精的幹才。

  李益在長安的人緣不算好,得罪過不少人,那是老一輩的居多,因為他們缺少了受批評的雅量,忍受不了一個年輕後進對他們的尖刻譏評,傷害他們的尊嚴。但年輕一輩對李益卻是激賞欽折的多,因為李益確有令人眩惑之處,他的辯才若瀉,胸羅淵博,對聖人之言,也有許多精闢獨到的見解,而且還能引經據典,來支持他的言論,證明他並不是憑空虛構,濫發狂言的。

  所以李益在長安仍然能成為一個名士,而且把他的詩文廣為推介流傳出去。尤其是在平康裡巷,紅粉青樓之中都把那些別具綺思的詩詞寫在扇葉上,繡在羅帕上。

  一個粉頭兒,如果不得李十郎的一首新詩,就是庸俗脂粉,為雅士們所不屑一顧者,往往有很多名媛為了增添身價,千方百計而求得一詩者。

  這是李益來到長安,揮霍金盡,遷到新會裡後那一段日子的事,他省了客棧裡的大筆開銷而酬酢依然,有些紅歌伎還私下拿出體己錢去求得一詩的。

  因為這緣故,才使李益在脂粉隊裡成為貴客,也因為這緣故,使他對少女的情懷了然如視。

  因此他敘述水仙之宴時,也就更形精采了;對太子府中的景物陳設以及那些伶人歌姬的情態姿容他都能作極為生動的描述。

  這讓盧閏英更為傾倒了,她家有錢是不錯的,但是在河西邊鎮之地,即使他父親是節度使,為一郡之首,可是跟長安一比,又差得很多。

  李益能叫出名目的東西,她連見都沒見過,那就要問,問了李益就要講解因此他笑道:「閏英!像你這樣打岔下去,什麼時候才講得完?」

  「講不完就慢慢地講,我可不能聽漏一點。」

  「姨丈快回來了。」

  盧閏英看看銅漏,笑道:「還早,至少還有一個時辰,他既然要邀人回家吃晚飯,就不可能回來太早。」

  李益也知道,姨丈必然是有要務處理,所以才會在人家裡耽得很久,又怕冷落了自己,才吩咐留飯,而且邀人回來晚餐,那時所談的必然是自己能參與的,因此也必須把一些屬於他工作上的機密事務談論完畢,不會回來太早。

  不過李益有他自己的打算,對這個表妹,他是千萬分的滿意了,看來婚事也不會太多的礙難,只苦在自己能留在長安的時間不多,他要儘快地趕到鄭州上任去。

  一郡的主簿業務很重要,不容久懸,而自己是初放新職,更不能延誤的。

  在長安,只有三五天逗留,在這三五天中,他必須要把事情敲定,而敲定一件事,並不太容易,尤其是表妹現在的門第家世,再加上她本身的姿色才具,正是萬家爭取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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