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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盧閏英卻噘起了嘴道:「娘,我先說一句,關於我的終身,如果你跟爹不得到我的同意,硬給我作主,我是不會答應的!到時候可別怪做女兒的不孝!」

  盧夫人皺眉道:「瞧你這孩子,任性到了什麼程度,爹娘還會不你疼的,我們為的是要你好!」

  盧閏英倔強地道:「我知道,但你們認為好的,不一定我也認為好,是我自己一輩子的事……」

  盧夫人歎道:「丫頭,瞧你瘋得還像個女孩子嗎,也不怕表哥笑話。」

  盧閏英這才有點不好意思,盧夫人看看李益又笑道:「閏英,我倒是為你相准了一個人,不過你既然不要我作主,我可就不管了。」

  盧閏英見母親說話時,眼睛瞄著李益,心中多少也有點明白了,低頭道:「娘,我沒說不要你老人家作主,只是請你老人家也問問我意見,我們一致同意了,不是更好嗎?」

  盧夫人輕輕地歎了口氣道:「孩子,光是我跟你兩個人同意了沒有用的,主要是你父親,要他點頭才行,他究竟是一家之主。」

  盧閏笑道:「那當然,不過爹也該明白做女兒的心意,他雖是一片好意,要為我找個好歸宿,替自己找個好女婿,但如果我不喜歡,那反而適得其反,連我這個女兒都保不住了。」

  盧夫人一怔道:「孩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盧閏英流露出無比的堅決道:「娘,你知道我的脾氣的,平時我很少爭執什麼,可是我堅持的事絕對無法勉強的,大不了一死而已……」

  盧夫人急了:「孩子,你看你怎麼倔成這個樣子!」

  盧閏笑道:「我說的是心裡話,你跟爹都明白的,八歲時,我要請個老師教我讀書,爹不答應,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能認得幾個字就好,不要念太多的書,書念多了反而會招致不幸,我從沒鬧過脾氣,就是那一次蹩上了,整整絕了四天的食,爹最後還不是答應了?現在我提出第二個要求。」

  盧夫人歎了口氣道:「這話叫我跟你爹怎麼說呢?」

  盧閏笑道:「不要你說,我自己會開口的,而且我覺得爹比你還好說話一點,至少他講理。」

  盧夫人慍然道:「難道我就不講理了?」

  盧閏英笑道:「你不是不講理,而是有許多道理跟你講不通,像那天對王侍郎父子倆,他們走後你一個勁地怪我,爹卻沒說我一句。」

  「我是說你太任性了,不給人家留一點面子。」

  盧閏英笑道:「那種人何必跟他們留面子呢,尤其是那個王昌之,我對爹說了,這人學識再好,也不過是翰林終老,不會有多大出息的,第一是他的樣子不討人喜歡,第二,他說話結結巴巴,口齒不清,就算皇帝賞識他的才情,叫他辦點事,在廷奏時結結巴巴地,半天都說不清楚,皇帝也不會有那麼好的耐性聽他慢慢結下去。那天我只問他一句近來可曾作詩,你當時沒有瞧他那副德性吧,我我我我……小兄兄兄兄……昨……天作了一首七……七七言律……詩。我給他記了數,一共說了三十七個字,才說完這句話。」

  她一面說,一面學,把屋裡所有的人都逗笑了。盧閏英笑著又道:「我忍住了笑又說,世兄下了這麼大的工夫,必然是傳神之作,能不能念出來讓我拜識一下?他搖頭擺腦正準備開始,卻被他老子攔住了,免得他再出醜,所以我對爹說,像這樣的人,還會有什麼出息呢?爹聽了很高興,直誇我有眼光,有見地,我知道爹的性情,只有這道理才能說動他,可是這話對你說不通了,你挑人只會求忠厚老實。」

  盧夫人又好笑又好氣地說:「十郎,你聽聽這個丫頭,我真希望早點把她送出門算了,有她在我身邊,我會少活幾年,氣都能活活氣死。」

  李益只是笑,不過他對這個表妹卻越來越欣賞了。她不但美,而且豁達天真,聰明玲瓏,解事多趣,跟她相處在一起不僅能渾然忘憂,而她更能善於揣摩心理,剛才那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已經巧妙而不著痕跡地提出了兩個暗示,她的父親是個熱衷權勢的人,要自己在這方面多作渲染,顯然她父親一定跟她談過自己了,對自己在長安的種種頗為清楚,大概批評還不錯。

  因為盧中書既然是個熱衷權勢的人,對自己所交往的人,以及在長安為皇家剝除權閹魚朝恩所作的努力,必然是相當滿意,只是詳情還不清楚,表妹就是要自己在這方面多說一點。

  而且她還作了一個提示,那就是她母親的意向,那方面是可以動情的,看姨母的意思,是希望能親上加親,當然姨母只能作三分主。

  但是情形也看得出,盧閏英自己也能作到三分主,母女兩人加起來就有六分了。

  沒有見到盧閏英之前,李益只是覺得這門親可以一攀,尚無必得之心,因為最主要的還是人。

  假如表妹的人物性情未能盡符所望,李益還是不想屈就的,因為現在自己的條件並不差,不是剛到長安時那麼窩囊了,那時他只有被人挑的份兒,現在,他也有挑人的權利了。

  可是見到了盧閏英之後,李益的求得之心已十分堅定了,他一定要娶到這個表妹。

  因此李益很技巧地回答了盧閏英的提示,想了一下才問道:「姨丈剛到長安就這麼忙?」

  盧夫人笑道:「到京第二天就開始接任了,忙完了公務就要忙著拜會,應酬幾乎沒停過,一般都是要等上燈時才回來,你不急吧?」

  李益道:「急是不急,但甥兒的假期不多,而且要跟姨丈請教的事還很多。」

  盧夫人道:「你還沒開始上任呢,有什麼可忙的?」

  李益笑道:「上任的事倒不敢去煩勞姨丈,主要是為了我在長安時所做的事,有些只有幾個人知道,外界傳言紛雜,姨丈恐怕不清楚,甥兒想把實際的情形相告後,再聽取姨丈的教誨。」

  盧夫人道:「什麼事呀!」

  李益笑道:「是關於魚朝恩的事,甥兒恰好遇上了,且又恰好認識了幾個江湖上奇技異能之士,合力為聖上翦除了此一權奸,不過其中內情又有許多曲折,到現在還沒有能完全公開,這些事情對甥兒將來的前途有關係,因此甥兒很著急,要請姨丈代甥兒拿個主意……」

  盧夫人道:「是呀,你姨丈在河西節度使任上,也是為了這件事忙著,魚朝恩在外面也有一部分軍權,朝廷要動他之前,曾經有密旨給你姨丈,要他設法壓制那些外藩的蠢動,你姨丈就是這件事上為朝廷出了力,才得以內調,據我們所知是好像有些人插在裡面,而且你也出了不少力,究竟是怎麼個情形呢?」

  李益看看左右道:「姨媽,這件事到現在還不能公開談論,而且說起來太長,還是等姨丈回來,甥兒再一次講吧。」

  盧閏英忙道:「那可不行,爹回家時跟我說了一點,也是不太清楚,把我聽得蹙死了,就要等你來聽個明的,我可等不及爹回來,表哥,你現在就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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