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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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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是突然地歸來的,霍小玉毫無準備,看起來更憔悴了,以前霍小玉在他面前,總是要強撐著裝扮一下,掩卻幾分病容,今天卻來不及了。 蓬亂著頭,枯黃著臉,固然使得李益倍增了無限憐惜,但是卻也增了幾分疏淡! 關心、愛情,是內涵的,對一個病人的疏遠,卻是發自無意的一種行動。 像面對著談話時,對方咳嗽一聲,總會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這些行動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在患病者的心理上,卻是很容易引起敏感的猜忌了。 「他在躲我了,我已經令人討厭了。」 這是最可能引起的猜測,因此浣紗端了一小碗的燕窩羹放在李益面前笑著道:「爺,沒想到你會這麼突然回來的,臨時再生火燒水砌茶怕來不及了,這是小姐的,晚飯我才溫過,現在還熱的,你就喝這個吧!」 李益道:「小姐還有沒有?」 「沒有了,可是小姐今兒用不著了。」 「為什麼?」 「我問過李升,知道爺還沒用過飯,我馬上就去準備,你先用這個填填肚子,等我弄好了酒菜,熬好粥的時候,小姐再喝粥好了。」 李益倒是一片好心,把盅子遞給霍小玉道:「小玉,還是你吃了吧,這原是給你補身子的,不可以間斷,再說我的肚子餓,這麼一小盅,喝下去也不頂事。」 霍小玉默然地接了過來,看看浣紗道:「浣紗!你怎麼拿我的瓶盅給爺用呢?」 浣紗一怔道:「這蟠龍叩盅只有一對,都是小姐跟爺在用著,從來也沒有分過那一口是誰的?」 「以後要分開來,你怕認不出來,就為爺另找一份別的花式的,可不能混雜了,尤其是洗的時候要用兩個盆,千萬要記住!」 李益怔了一怔,知道霍小玉想到別處去了,笑笑道:「小玉!我還沒有上任呢,而且我也不是擺那種官架子的人,用具還分內外。」 霍小玉很平靜地道:「倒不是分什麼內外男女,而是為了我的病,該分一分,這種病是過人的,我父親就死在這個病上,他老人家後來病作時。娘也是把我的東西,用具跟大屋裡分開,怕我染上了就是那麼仔細,我還是沒能躲過,可不能再害你了。」 李益笑道:「那有這麼嚴重,在小孩子的時候,還應該注意一下。我是個大男人了,還會怕嗎?娘跟你父親那麼近,她也沒過上呀!」 「總是注意一點的好,十郎,這沒有什麼好客氣的,我早該注意到,但願現在還不太晚!」 李益握住了她的手:「小玉,別想得這麼多,你這病從年初發起,我們湊在一起也半年了,要過也早就過上了,我只是不忍心占了你的補藥,絕沒有嫌你的意思。」 霍小玉的手在他的握中,起了輕輕的顫抖,眼淚撲簌簌的直往下落,哽咽著道:「十郎,你不在的時候,我好想你,一直就在盼著你的行程歸期……」 李益很感動,輕歎一聲:「我又何嘗不是一樣,離了家,馬不停蹄地往長安趕,還不是盼著早點見到你。」 只有這句話才是霍小玉真正要聽的,李益回來得這麼快,快得出乎她的意料,比預期的日子早了五六天,除了惦念她之外,沒有別的理由了。 當然她不知道李益的懷中放著那一串明珠。 *** 李益起身較遲,浣紗燉了兩盅燕羹,端到前屋,讓他們吃了,霍小玉問道:「十郎,中午你想吃什麼,叫李升去買,我親自下廚為你做去。」 她的發邊插了一朵鮮紅的山茶,倒是別增了無限豔麗,李益卻想一下道:「不必忙了,我有個表姨丈,新近外任調進京裡出任中書省侍郎,在路上錯過了,我要拜會他一下,他一定會留飯的。」 霍小玉有點失望道:「那就等你吃晚飯了。」 李益想了一下才道:「好吧,我一定回來吃晚飯,到那時候再詳細跟你談了。」 霍小玉微怔道:「談些什麼呀?」 李益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關於表妹的事,現在還不到宣佈的時候,於是笑道:「談我回家的情形呀,昨天晚上匆匆到家,連話都沒來得及說,這一次返裡,有很多可說的事,難道你不想知道?」 這是一個很合情理的解釋,霍小玉也就滿意了,於是問道:「你是穿官服還是穿便服?」 李益想想道:「穿便服吧,我還在假中,可以不穿官服,而且是去看長輩,用不著太拘泥的。」 雖然是便服,但也相當考究,帶了李升,也帶了覲禮,懷中揣著那一盒珠串,騎了馬出門去了。 盧侍郎到任並沒有多久,因為他是外鎮內調的官員,宦囊充裕,未發之前早已著人先期來京,把一切都安排了,連家人奴僕都先期遣發來京了。 官邸是購自一個退致的尚書的,很具氣派,然而李益鮮衣怒馬,服采鮮明,也顯得相當有氣派。 在門上一遞名帖,司閽一看上款落的是甥李益百叩,前面用的稱呼是姨丈大人賜詣,就知道這是親戚的請安帖子,連忙陪笑道:「家老爺臨朝還沒回來,李少爺既是自己人,就到內宅相見吧。」 李益道:「這太不恭敬了,還是請管家通報夫人一聲……」 司閽笑道:「不必了,小姐早就吩咐過,李少爺如果來了,就請立刻到內堂,無須通稟。」 一面說話一面把李益請了進去,還吩咐旁邊的小廝把馬匹接了去好生照料,李益在長安有一段時間,對宦門關節很清楚,姨丈剛到長安不久,門上的司閽一定是很親信的人,這種人是值得籠絡的,於是在袖中掏出了四個小金果子,塞在對方的手裡笑道:「有勞管家了。」 四個金果子,每個有二兩重,這是很厚很厚的賞賜了,那管家看見了黃燦燦的亮光,心裡已經樂了,但還沒有驚喜,因為長安崇尚浮華,講究好看,打賞也有用金果子的,只是做得那麼大,中間都是空的,每顆只用五錢金箔,四個合起來也有二兩之數,這也不算少了。 因為李益出手就是四個,他也不會想到會是實心的,因此只是含笑用雙手接了道謝,直等到了手沉甸甸的,才曉得是實心的,那是他來到長安之後,受到的最重的賞,便不由自主的跪下來,叩了個頭道:「謝爺的賞賜。」 對他的反應,李益並不意外,只是笑道:「一點小意思,算不了什麼,請起來。」 司閽再度叩頭起立,態度就更恭敬了,彎著腰把李益引到後堂,看見一個丫頭,立即大喜道:「快去稟報夫人小姐知道,姑臧的李家少爺來了。」 那丫頭還不知道地問:「李家少爺太多了,是那一位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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