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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李老夫人道:「既然你們以前就說好不正身分,現在我也告訴你不能正娶的理由,那就不成問題了,我只管你要個媳婦兒,卻不管你置側室,你自己去安排吧!」

  李益知道母親的性情,已決定的事是很少更改的,正因為如此,所以母親雖然相准了盧家表妹,卻不作決定,也是怕太勉強,傷了自己的尊嚴。

  慈母如此體惜,李益非常感動,何況母親對霍小玉並沒有拒斥,除了正娶的身分外,幾乎是默認同意了,因此也就不說什麼了。

  母子倆再下去就是談到別後的狀況,家中是平靜的,沒有什麼新聞,而李益在長安卻多采多姿。

  許多事雖有親族傳達,究竟未能詳實,而且顯然還有許多出入,要經過李益更正補充的。

  與霍小玉的相處情形,李益交代得也很簡略,倒是把結交黃衫客與賈飛、賈仙兒之事,說得較為詳細,尤其是後來如何在汾陽王府,設謀誅殺魚朝恩的事,說得很詳細,而如何受知于東宮太子,又為什麼要匆匆求職以避嫌的事,也說得很詳細。

  李老夫人聽得很細心,反應也不像李益所期望的那麼熱烈,而且不時地搖頭歎息,眉宇之間顯有憂色。等李益說完了,她才鄭重地道:「十兒,你實在很危險,雖然你得到了兩代皇帝的寄重,可是你在長安,竟會得罪這麼多的人,受到這麼多的批評。」

  李益低頭道:「這是難免的,兒子習性如此,別人說我恃才傲物,我不否認,因為我有才可恃,才有資格傲物,你老人家總不希望兒子成個阿諛求榮的小人吧。初唐王勃、盛唐李白,他們都曾得到過同樣的批評。」

  過了很久,李老夫人才道:「十兒,娘一直是相信你的,也支持你做任何事,外面的事,娘懂得不多,可是處世的經驗上,娘總比你多一點。」

  李益靜靜地聽著,李老夫人想想道:「十兒!有句話,也許你聽不進,但娘還是非說不可!」

  李益道:「娘教訓兒子,兒子一定聽從!」

  李老夫人道:「你既然改不了脾氣,將來還會是得罪人的,嫉恨一定難免,因此你必須要有幾個能幫你說話的人。」

  李益笑笑道:「當然!兒子不會那麼不懂事,既無法避免得罪人,就必須要找幾個支持我的人,因此兒子在長安也交了幾個好朋友,像汾陽王的兩位世子,翼公的少爵秦朗,他們現在掌領禁軍,正是當權的一批……」

  「但你是文官,取決你前途的還是文場中人居多。」

  「是的,兒子以後會慢慢注意,目前可沒辦法,當政的幾位閣老對我的成見太深,否則兒子為朝廷立了那麼大的功勞,早就該上去了!不過等新君登位後,兒子出頭機會就大了。」

  「孩子!別太相信你自己的才華,也別太寄望于皇帝對你的印象,那是會改變的,像玄宗皇帝時的李學士,受知於帝家那樣深,到頭來仍是強不過一些小人去,後世的一些皇帝,沒有一個能及得上太宗貞觀皇帝那種魄力的。」

  李益點點頭道:「兒子知道。」

  「還有,雖然你跟郭秦兩家交好,秦家是不倒翁,多少代以來,他們家都沒敗過,問題不是他們家的勢力大,而是他家的子孫處世較為圓滑,秦朗跟你私交是不錯,但是不會為了你而破出身家性命的。」

  這一點李益也很清楚,對郭家兩兄弟中,郭勇較為圓滑,還是郭威比較坦爽熱情些,所以肯為自己不避嫌疑地奔走活動,秦朗與郭勇就不見得如何可靠了,他們不會打擊自己,但也很難為自己不計一切去力爭。

  李老夫人輕歎道:「目前真正支持你的,還是黃衫客與賈氏兄妹那些江湖上的人,他們對你的支持是無條件的,而他們在江湖上的勢力也足夠影響你的成敗……」

  李益說道:「娘!你怎麼知道的?」

  「你表姨丈說的,他是河西節度使,對朝野的事很清楚,而且也是真正為朝廷所信任的人,所以才內調中書……」

  李益道:「不錯!中書省原為制定政令的機構,與尚書門下二省並列為三公,太宗皇帝時,又設政事堂,聯繫三省事權,後來政事堂改隸中書省下,尚書省雖然有六部掌政,但中書省卻是最具權力的衙門,表姨丈由外鎮內調中書,這是很罕見的例子,可見他受重視,目前侍郎只是一個跳板,稍稍熟悉政務後,大概就會爬上右僕射中書令的位子,那也就是丞相了。」

  「是的,你表姨丈雖然沒明說,話中暗示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希望你能結下這門親!」

  李益不禁心動了,因為這的確是個有力的奧援,李老夫人又道:「表姨丈對你的批評並不太好,也說你太狂了,但是你閏英表妹對你很傾心,他又只有那一個女兒……」

  李益想了一下道:「娘!兒子回程時去看看,這個後援固然是可靠的,但是兒子並不想借妻党而發達,那個氣也是夠受的。」

  李老夫人又笑了:「我看閏英那孩子不會是那種人,但是我不勉強你,因為我是不會跟你到任上去的,守在家裡平平靜靜地過慣了,何必去受罪,媳婆之間,整天處在一起,總難免會有些隔閡磨擦的,你要是孝心夠,用兩個人在家侍候我也就行了,因此日常相處,是你們夫婦間的事,自然要你們滿意才行。」

  母子倆到這時,總算是完全協調一致了。

  李益心裡很高興,也很安慰,他最擔心的就是在長安的一段生活,在慈母面前無法交代,那知道母親居然如此瞭解自己,如此的體諒自己。

  因此,無論如何,在婚事上,不能讓母親失望的。

  ***

  第二天,他開始拜會族老,由於在路上收到的程儀很豐盛,因此他對族中的長輩,奉敬也很厚。

  這些地方,他是很大方的,而李老夫人也著意為兒子做面子,使李益這次返鄉省親充滿了榮耀。

  他的族伯李揆雖然曾經拜相,致仕歸來,對戚裡的饋贈也沒有他豐富,這使得好勝的李老夫人吐了口氣。

  因為他兒子還只是剛剛拜官,沒有正式上任視事呢,就能有這麼豐厚的饋贈,證明了李益的不同凡響,而且最拿得出來的是李益的才名與文名。

  在家裡耽了四天,為了假期匆促,李益必須要赴任了,李老夫人臨行對兒子的一個要求是更為積極的:「十兒,你光采已經蓋過你大伯了,如果你能把盧家的親事再爭到手,我這一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這是一個命令,不過以要求的口氣提出而已。

  李益在心裡面也開始盤算了,這門親事大可一攀,最主要的條件就是表妹的人品了,只要她沒有豪門女兒那股淩人的驕氣,那就值得為之了。

  李益不怕競爭,尤其是懷中還放著表妹的珠串,他相信自己已有了六分的信心,論品貌,論才情以及自己在女孩子面前的誘惑力,他更有把握能俘虜表妹芳心。

  回程的時候,不能太招搖,而且也要急著趕路,好勻出一點時間來在長安稍作逗留。李益沒有再擺出他的官架子,穿上了便服,在途中只是宿一些不太起眼的中等客棧。

  回家也是悄悄的,霍小玉正臥病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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