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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黃衫客道:「草民有一半的機會,只是今天不適合,因為草民若不能得手,被他逃了出去,率禁軍發動叛變,恐怕就有礙于陛下了。」

  皇帝道:「孤思之已久,外面亦作了佈置,翼國公已盡率所屬家將待變。」

  黃衫客想想道:「陛下已有佈置,當然可以一為,只是要冒點險,設謀方面,恐怕還是要借重十郎的長才。」

  皇帝想想道:「十郎!你有什麼妙策?」

  李益知道這是黃衫客有意給他一個機會,使他能簡在帝心,感激地看了黃衫客一眼,認真地思索起來。

  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很快就想到了方法,低聲道:「這是一個不能失敗的計畫,陛下既然在外已有佈置,自然事不宜遲。」

  皇帝道:「是的。今天他並不知道二位在此,而且也不知道孤已有除他之心,所以才毫無戒心地來了,如果今天一擊不能成功,後果就堪虞了。」

  李益道:「黃兄,剛才你說你與大姊都能在技藝上勝過魚朝恩,這話有何根據?」

  黃衫客道:「練氣者必疏於技,這是我們練武的人共知的事實,魚朝恩早蓄異志,他也知道自己將來與人交鬥的時間少,故而選擇了練氣一途以防刺客……」

  「他不是完全不擅技擊了?」

  「當然不是,适才陛下說他已能夠運掌碎石,可見內力之深,尋常勇夫,十餘人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皇帝忙道:「不錯!不錯!這是孤親見的,十多名甲士手執利器,卻被他打得東倒西歪,有幾個被他抓住了絛帶高高舉起,拋出七八丈遠去,而且他騰躍之能也相當驚人,一躍兩三丈高,來去像飛的一般。」

  黃衫客笑道:「練氣者都具此能,倒是不足為奇。」

  李益道:「黃兄說在技藝上能勝過他,不知是否還能提出更確切的根據,這一點很重要,小弟一定要知道,才能決定行事的計畫。」

  黃衫客一笑道:「那是一個側面的證據,陛下對草民等的瞭解,多半也是聽自魚朝恩口中吧?」

  皇帝點點頭道:「是的,孤就是見到他的能為超凡,才對奇技異能之士特別注意,他為了炫耀,在禁軍中引進了不少江湖上的能手,孤有時間問問他們,那些人也提了不少江湖上成名之士,魚朝恩對別的都嗤之以鼻,唯獨對賢伉儷十分推崇,是以孤聽說二位在此作客時,特地前來求援於二位。」

  黃衫客道:「這就是了,他對江湖人的動靜一定很清楚,故而也知道自己不如我們,否則像他那種身手,在江湖上已可以列入一流高手,不會對我們那麼客氣。」

  皇帝道:「他本來推崇的劍手是棲霞山上兩個道士,後來又聽說那兩人死于其伉儷劍下,才將二位譽為當世第一高手,孤曾經叫他將二位也延聘到宮中來,他說二位都是無意于富貴的高士,必不會奉召。以孤之想,他一定是忌二位之才能……」

  黃衫客道:「陛下這倒錯了,愚夫婦確是生性恬淡,非立朝之具。」

  皇帝臉色微變,黃衫客道:「不過魚監把持朝政,殘害忠良;為國家計,草民為國除害為義不容辭之責,只是草民有個請求,事成之後,草民等不欲居功,更不想為人所知。」

  皇帝微微一怔,隨即歎息道:「孤知道二位都是閑雲野鶴之身,不敢以富貴利祿相瀆,這一個功勞,孤移在十郎身上,以酬其策劃之勞。」

  黃衫客道:「草民此舉非為十郎,而且十郎具經世之長才,可報于陛下者甚多,萬望陛下亦勿以此功歸之于十郎,還是讓郭老千歲居此功吧。」

  李益心中有點失望,連皇帝也不明白了道:「郭老王爺功在社稷,數挽國脈于既危,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

  黃衫客歎道:「魚朝恩手下必多死士,朝中亦多黨翼,此人伏誅後株連必廣,他的死士一定思謀報復,只有郭老令公的威名才能鎮得住他們,如加于十郎,他一介書生,既要防刺客之加害又要防魚黨之陷害,實非其福,前者陛下聖明,或可無虞,但對於後者,則防不勝防。是愛之適以害之了。」

  李益心頭一震,這才明白到黃衫客的顧慮很對,如果在這件事情上飛黃騰達,的確太危險了,倒不如在皇帝心中留個好印象吧,因此忙道:「黃兄說得是,為陛下分憂乃人臣之分,何敢言功,微臣此舉,非欲以求干祿,萬望陛下聖明。」

  皇帝點點頭道:「孤心裡有數就是了,十郎,你是否有了策略以除此獠?」

  李益道:「陛下與臣等款談良久,魚監心中恐已起疑,今日如不下手,日後機會更少!」

  黃衫客道:「可是我說過了,不一定能殺得死他。」

  李益笑道:「黃兄只要技藝能勝過他就行了,回頭黃兄與大姊盡力攔住他,不讓他脫身逃走,我再跟郭勇商量一下,叫他藉烹調為由,以巨釜抬進一釜熱油,再備巨網一張,把他逼進網中,投入熱油之中,他縱有氣功護體,諒他也難逃一死。」

  黃衫客笑道:「那倒是必死無疑。可是倉猝之間,上那兒找這張巨網去?」

  李益道:「這個倒簡單,王府中現成,狩獵時用來捕虎的網罟是家家都有的,而且投網的人選可由賈兄擔任,他長年生活水上,這一手功夫想必很純熟。」

  賈仙兒這時才笑道:「只要有網,我哥哥連麻雀都可以兜得住,保證萬無一失,十郎!我真佩服你,想出來的辦法真是絕透了,看來我們跟你在一起還得小心一點,別得罪了你,否則我們的武功再高,也逃不過你的算計。」

  皇帝也十分贊許地道:「十郎!你的確不錯,不僅文才好,謀略也深,倒是個文武全才,將來邊庭如果有事,我會派你去隨軍參贊,讓你一展長才。」

  李益知道這是皇帝特別垂青之意。如果在文官任上,晉階很慢,只有從軍功上保擢,才可平步青雲,立致公侯,心中更起勁了。道:「雖然已計出萬全,但仍然要以防萬一,假如為其免脫,則事尚可為,翼國公那邊已經著手翦除劉希暹,陛下可暫駐汾陽王王府,老千爺麾下有數百名家將,再得賈大姊護駕,足可保陛下無虞,黃兄則率其他各府家將勤王,魚朝恩縱有神策軍為用諒也難逃天譴。」

  皇帝道:「各爵邸家將加起來不過數千之眾,禁軍神策有好幾萬呢,能抵得了嗎?」

  李益道:「只要陛下安然無恙,數萬神策軍未必能全為所用,而勤王之師,則人人都可以效死,何患不敵?再說以老千歲之神威,曾令四夷畏懾,京郊諸藩,泰半為其部屬,平亂必立為響應,而黃兄在江湖上更能號召無數義士為用,今天就是事敗,也不過使陛下受幾天委屈而已,臣意若此,伏維天裁。」

  皇帝長歎一聲:「別說是受幾天委屈了,就算再流浪幾年,孤也要拚一拚,孤不能長日受制於宵小之輩。此番如能借二俠之威而得手;孤一定要將朝綱整飭一番,絕不讓寺人之輩掌軍權。好了,十郎!你的設計很周密,跟郭勇商量一下去安排吧,老王爺那兒卻必須先瞞住他一下,因為他跟魚朝恩一向就不太對頭,如果知道了,可能當時就會發作起來。」

  李益笑道:「微臣自會安排,臣先告退,黃兄與賈大姊在此地陪聖駕先談一談,回頭等安排就緒後,臣請郭勇以昨日所用來作博采的夜光玉鬥為呈,陛下假以賜酒,但第一鬥酒要賜給魚朝恩,等他前來受賜時,也就是準備發作的時候了。」

  於是他站了起來,向侍立的郭勇一示眼色,郭勇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就跟他一起來到了外面,李益在無人之處,說出了皇帝的要求與自己的計畫,倒把郭勇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十郎!你也是的,這麼大的事,怎能草草計畫呢,至少也得等我把家將們戒備起來再著手呀。」

  李益道:「萬萬不可,小郭,魚朝恩自持技高膽大,雖與令祖老千歲不和,仍然敢孤身前來,多少必有所恃,我想他在附近,必定有幾個高手在暗伺為備,所以你萬不能稍動聲色,用到府上家將,是狙擊不成後的事,目前你只要吩咐一兩個靠得住的人,照我的安排準備就成了。」

  郭勇想想道:「那我至少要通知一下家將們別喝得太醉才行,否則到用他們的時候,一個個爛醉如泥就糟了!」

  李益道:「那也不必,今天我看府上的將爺們大概還都想看大姊露一手,所以都留了量,就讓他們這樣子去好了,到時你把網罟備好,就派一個人到秦府去通知翼公行事,我們這邊也就發動了。」

  郭勇連連點頭,自行到廚下吩咐準備去了,李益再度回到廳中,見皇帝跟黃衫客、賈仙兒兩個談得很高興,也不再過去了,於是直趨汾陽王的席旁,推推賈飛道:「外面來了個人要找你,大概是貴屬。」

  賈飛哦了一聲道:「好好地找我幹嗎?莫非是運河上發生了什麼事?」

  「這倒不知道,人在二世子那兒,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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