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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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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翔歎口氣道:「十郎!我們一家人,所以我方以實話實說,傳言說你流連娼寮藏嬌金屋……」 李益苦笑道:「這是從何說起,侄兒的家境也不允許如此,叔叔應該比誰都清楚。」 李翔道:「我當然清楚,不過傳話的也是族人……」 李益只有一歎道:「長安是個是非最多的地方。」 李翔道:「這我清楚,你少年科場得意,文采風流,自不免遭忌,不過你也要注意一下,流言可傷人於無形。」 李益心中一驚,假如話已經傳到姑蘇,那也一定會傳到姑臧本邑,真不知道人家會對自己如何編派呢。 但是他也知道李翔這個人熱衷榮利,所以還是把霍小玉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 李翔聽了十分起勁,連忙道:「假如能夠使霍王府追認,這倒是一個有力的靠山!」 李益道:「侄兒也是這個打算,新王與侄兒還有點交情,只是王妃在作梗,等過幾年王太妃過世後再找人疏通一下,這事大有可為,目前只好等著。」 李翔道:「那就好,你帶來的十萬錢也是霍家的了?」 李益道:「是的!侄兒既不想用她的錢,卻又必須在長安再等一年,才想出這個辦法來。」 李翔道:「錢的來源沒問題,我就可以幫忙了……」 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妥,忙又加以解釋道:「十郎,外官不比京官,一點錯都不能犯,如果被人告上一狀,先褫了現職,即使能洗刷清白,也很難官復原職了。」 李益只得笑笑道:「侄兒很明白。」 李翔想想道:「十萬錢辦貨,到了京師,至少能賺個對半利,如果不太浪費,支持個一年半載,也應該夠了!」 李益苦笑道:「長安居,大不易,何況還要準備打點來年的秋選的花費,以侄兒的估計,至少也要三十之數。」 李翔道:「那就得本錢豐足一點,十郎,如果少個兩三萬,我還可以為你湊一湊,太多了就沒辦法了,我在這兒,只是個副史,只能分潤主官的一點餘澤而已。」 李益笑道:「侄兒只求叔叔在收貨上邦幫忙,其餘的不敢有擾,侄兒也知道本錢太少,所以另外帶了一點玉玩古董,那都是小玉的父親的珍藏,這些東西在長安賣不出價錢,到了外邑,可能會好一點,姑蘇的富家很多,叔叔能否為侄兒推薦一兩處?」 他取出一份清單,李翔接過看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沉吟片刻才道:「這批東西是不錯,但是你我都不便出面,因為我是現官,你將來也要做官的,落人言銓就是個把柄,這樣吧,你把東西留下來,我找個朋友把東西押給他,讓他借十萬錢給你,這樣對大家都好。」 李益知道這批東西至少也能賣上個十五萬,李翔分明是想從中間撈一筆,但這已經超過自己的所望了,原來估計,最多只有六七萬錢的,因此一笑道:「那也好,就以半年為期好了,半年內我不贖取,就由他處理。」 李翔道:「可以!可以!這個朋友我很熟,連利息都免了。」 雙方都說的門面話,李翔知道李益不可能在半年之內來贖取的,李益也知道李翔根本就沒有這個朋友,那筆錢根本是他自拿出來,以後再轉手。但是珍玩古董,本無定價,主要的是門路,這筆錢只得讓李翔賺了,於是笑笑道:「叔叔多辛苦一下,今天談好了,明天我把東西送來,最好能拿到錢,有叔叔居間擔保,侄兒想也不必立什麼字據了。」 李翔忙道:「說的是,做官的人最怕留個字據在人手中,我也想到這一點才找個熟朋友。」 告辭時,李翔派了自己的轎子送他回客棧,霍小玉與浣紗問明瞭此行經過,也很高興,霍小玉還道:「想不到那些玩意兒,到了外邑會這麼值錢,早知如此,我們該多帶點來,反正閒置著也沒有什麼用。」 李益輕歎道:「賣掉這些我已經雖過了,如果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想動的。」 霍小玉一怔道:「為什麼呢?」 李益道:「因為這些東西代表一個人的尊嚴與身分,我雖然不可能爬到你父親那個地位,但能擁有這些東西,也可以常常驅策自己努力往上爬,我族伯休致回家,最得意就是搬出他那些寶貝,指點給我們看,說這是御賜的,這是秦彝,這是周鼎……那時我非常羡慕,現在我有了這東西,卻要賣給人家誇耀去。」 霍小玉一笑道:「十郎,想不到你還這麼想不開,將來有了錢,你可以再要回來呀!」 李益道:「古玩這東西,賣的便宜,買的時候就貴了,何況我將來能否發跡還不知道呢!」 霍小玉道:「我倒不這麼想,你族伯以擁有那些東西為驕傲,因為那是他自己努力求來的,別墅裡的這些東西,我父親在世之日都不怎麼喜歡,因為有的是先人所遺,有的是別人所饋,他死了,遺囑只要一樣東西陪葬,那只是一枚金環。」 李益笑道:「那金環一定是十分名貴了?」 霍小玉笑道:「不!那枚金環重不過三兩,年代也不久遠,製作也十分粗陋,我父親卻比什麼都珍貴,因為那是他出征時,從一個回紇將官的鼻子上割下的戰利品。我父親一生只打過那一次仗,殺死過這一個人,也是他此生唯一做過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李益想了一下才笑道:「你說得對,不是自己付出辛勞而得來的東西,再名貴也沒意思,還是你比我想得透!」 霍小玉輕輕一歎道:「我倒希望別墅裡的那些東西都賣了才好,因為那些東西對我全無意義。」 李益道:「但那都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霍小玉搖頭道:「不!那是他放在那兒,我也住在那兒,就算是我的了,並不是他給我的,他唯一送給我的就是我頭上這支紫玉釵,那是他真正以父親的身分,找匠人為我雕琢的,看見這支玉釵,我才體驗父親對我的愛,只是他留給我的太少了!」 從頭上取下那支紫玉釵,摩挲良久,目中淚光盈然,一滴滴的落在釵上。 *** 第二天李益把一箱珍品送到李翔的家裡,取回了錢,李翔很熱心,派了一個姓姚的文案師爺協助李益下鄉去收購彩緞。那文案師是姑蘇人,操著一口吳儂軟語,對四鄉很熟,倒是個很恰當的人選。 李翔對李益的介紹很周詳,也很誇張:「這是我們姑臧李家的千里駒,從小就有神童之稱,也是新科進士,到京師還不到四個月,文名已滿長安,相信夫子也聽過姑藏李十郎的名字了,族人一致認為是繼敝族兄之後最有希望入閣的第二個宰相,這次來姑蘇小游,要請老夫子費神嚮導。」 他又對李益道:「舜之老夫子是府中掌錢糧的師爺,又是本地人士,鄉情最熟,賢侄要的東西,他都清楚。」 雙方都是很精明的人,用不著他多說了,所以李益只說了幾句久仰,姚舜之也只回了一句:「學生當得效力。」 在李翔面前,大家都沒多說話,那是為了使李翔脫嫌,離開府衙後,李益才說明了來意。 姚舜之有了李翔的那篇介紹,連忙笑道:「進士公春風得意,名噪京都,應酬自是難免,敝鄉的彩緞是最佳的饋儀,受者不傷廉而得其惠,贈者亦見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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