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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李益道:「長安!而且官居極品。」

  霍小玉微微一怔道:「到底是什麼官呀?」

  李益道:「逍遙侯。」

  霍小玉念了兩遍,不禁蹙眉道:「怎麼可能呢,你不過是個新科走士,又無寸功,怎麼可能封侯呢?」

  李益笑道:「這個侯可大了,不必五更侍朝,無須袍笏登班,與來吟風弄月,閑下鬥蟀試騎!」

  霍小玉道:「那有這麼好的差事?」

  李益道:「怎麼沒有,只是沒有薪俸而已。」

  霍小玉才恍然道:「原來你沒有選上!」

  李益笑笑道:「話不能這麼說,殷天官給我留了五個缺,但沒有一個我想幹的,乾脆再等一年,自己弄個逍遙侯幹幹了!」

  霍小玉看看他的臉色道:「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李益笑道:「當時有點不舒服,殷老兒禮也收了,情也領了,卻給了我那些缺來搪塞,但是往深下一談,才知道咎不在他,是我自己的門路不熟,優缺早就被人捷足先登,如今追侮已遲,難過又有什麼用呢?」

  於是把詳細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才道:「人家早在兩三個月前就開始活動了,預先打通了胥史的關節,走通門路,到現在才發表而已。」

  霍小玉歉然地道:「都是我累了你了,如果不是為了我的事,你早開始去打聽一下,也就不會忽略了。」

  李益道:「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沒留心,也太看重上面的關係,忽略了那些文案書辦了;殷老兒還算夠意思,把實情全部告訴了我,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個內情,拚命在別處花冤枉錢呢!」

  霍小玉輕歎道:「我其實也有個預感,知道你今年可能不太如意,晨起我蔔字求問,結果上得一個月字,說是逢朔晦,逢望光明,今天是八月初三,新月如眉,看看釋語是『有而不足』,想來希望不大!」

  李益大笑道:「真有這回事,那我倒要試試看。」

  霍小玉捧出一個圓竹筒,裡面是一大棒象牙籤牌,道:「那你就試試,這玩意兒是誠心則靈,還是有點意思。」

  李益閉上眼睛,抽出了一支,看看簽上寫的是個『煙』字,底下的釋注卻是:「望之在焉,捫之無物!」

  他把簽條一丟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天命如此,我認了,早知道這樣,連今天這筆禮都可以省下了。」

  霍小玉道:「那倒不然,至少你鋪了一條路,不求今年求明年。」

  浣紗在旁邊看得好玩,笑著道:「我也來求一支。」

  李益道:「你求什麼?」

  浣紗道:「我求出來再說。」

  她倒是很誠心地閉上眼睛,默禱後才抽出一支,上面是一個「只」字,底下的釋語卻是:「有偶為匹。」

  霍小玉道:「丫頭!你到底問什麼?」

  浣紗道:「我是問姑爺跟小姐的將來。」

  霍小玉的臉色不禁一暗,因為字義很明顯,單只不成雙,李益知道她心中作何想法,乃笑道:「浣紗,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呢?」

  浣紗道:「我是侍候小姐定了,小姐的終身有了著落,我也有了著落。」

  李益笑道:「那你算求對了,隻字拆開為佳又,佳者鷹也,又者,重也,一箭雙鵰,不正好是小玉跟你嗎?」

  浣紗低下頭來道:「奴才怎麼敢跟小姐相提並論!」

  霍小玉心中雖然不高興,但見到李益選官失意,不敢再把愁慮放在臉上,強顏為笑道:「浣紗!你別這麼說,咱們情同手足,又同樣侍候爺,還有什麼主婢之分?」

  李益笑笑道:「說的是啊!我今年的官沒選上,也不是什麼老爺,你就別這麼拘泥了。」

  浣紗仍是恭敬地道:「那是爺跟小姐的抬舉,但奴婢卻不敢冒瀆,這上下之分仍是要講究的。」

  李益無可奈何地一歎道:「你這個人就是太拘泥。」

  浣紗道:「不是奴婢拘泥,李升說過,爺的家裡一向是規矩森嚴,奴婢怕養成了習慣,將來到了爺的家裡,會受到老夫人的責駡,還是現在多拘束一點的好。」

  霍小玉眼眶不禁一紅,聲音微帶哽咽道:「傻丫頭,連我的身分都還沒著落,你想得那麼遠去幹嗎?」

  李益道:「小玉!你這是怎麼說?」

  霍小玉擦擦眼睛道:「對不起!十郎!我們早先說好的,我只是一時信口說了出來,絕沒有別的意思。」

  李益一歎道:「小玉!家裡的情形你很清楚,如果你一定要身分,我可以立刻送你回家裡去,但那又何苦呢?你去吃苦受罪,我卻要留在長安等候機會,連個聚首的機會都沒有。今年選不上官我倒並不難過,因為我們又可以逍遙自在地過一年,浮生若夢,歲月不居,等我放定了差事。恐怕沒有這麼輕鬆了。」

  浣紗見自己一句話引出了一場小風波,嚇得不敢多說,悄悄地離開了。

  霍小玉想想自己也不覺歉然,李益的家規極嚴,不告而娶是絕對不通的,只要李益沒丟下自己,就是最美滿的事了,何必又去自尋煩惱呢?

  因以轉顏一笑道:「既然還有一年好逍遙,我們也不妨計議一下,怎麼樣過這一年?」

  李益笑道:「沒什麼可計議的,還是照常過。」

  霍小玉道:「不!不能那樣子,我計點了一下,手頭的存錢已不到二十萬,假如這樣下去,到了明年,恐怕連你活動的費用都沒著落了。」

  李益不禁一怔道:「怎麼只剩這麼點了?」

  霍小玉道:「娘走的時候給了我四十萬,前一陣子打點花費用掉了將近十萬,還有十萬我還了你族兄。」

  李益忙道:「那是我借的債,怎麼要你來還?」

  霍小玉道:「這筆錢是為了我才借的,不能老欠著,還是還了的好,如果叫人家一封信告到你母親那兒,說你為了金屋藏嬌而舉債,恐怕連我們聚首都不可能了。」

  李益道:「怎麼會呢?我人在長安,他就是要討債,也應該向我討,怎麼會討到我家裡去呢?」

  霍小玉笑笑道:「你這位表兄是個很勢利的人,原來是為了聽說你跟霍王府結姻才肯借你這筆錢的。現在他知道了我是王府的逐女,心裡已經不高興了,如果再聽說你今年選官不就,很可能就會討到家裡去,那又何苦呢,不如早點還他算了。」

  李益呆了一呆道:「他已經表示過了嗎?」

  霍小玉道:「還沒有!李升告訴他,你正在設法使霍王府追認我的地位,他很熱衷,還派了個人來,說是要幫你活動,人是昨天來的,你不在,我接待後,覺得少沾這種人的好,所以當夜就叫李升把錢送還他了。」

  李益道:「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霍小玉道:「昨天你還是一個高興,我想還是不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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