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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這一聲慘叫,使得劉元甲心頭一驚,眼光不期然的朝伍金奎那邊掃去,手中長劍下壓之勢自然地一松。金枝這鬼女人相當精靈,立刻抓住機會,一挺腰,左足突然飛起,「嗤」的一聲輕響,小蠻靴的靴尖上倏然飛出一縷肉眼難辨的藍色光芒,只一閃便射入劉元甲的右肋之中。劉元甲的眼神剛一移動,右肋突然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接著整條右臂就麻麻木木的像廢了一般,不由心頭大震,顧不得去看伍金奎的死活,猛然掉過頭來,大喝道:「你這賤婢……」

  喝聲剛一出口,金枝已彈身躍起,長劍一撩,立即將劉元甲的長劍「當」地擊落在地上。劉元甲中了賊女的毒藥暗器,自知已難倖免,長劍脫手,立即運聚全身功力于左臂,臨危拚命,照準金枝的胸部,左掌猛然劈出。

  金枝擊落了劉元甲的長劍,也沒有停頓,劍鋒接著一翻一送,直刺向對方的咽喉。可是,她卻沒料到劉元甲竟會不閃不躲的來個兩敗俱傷的打法,她的劍尖堪堪觸及劉元甲的咽喉,而劉元甲全力劈出的左掌亦已擊到,一股裂石碎碑的內家罡力,如排山倒海般撞將過來。「嗤」的一聲!金枝的右臂首先被劉元甲的掌力撞得一歪,手中長劍劍尖在劉元甲的喉部一劃,割開了一條三寸多長的傷口,幾乎將他的喉管割斷了。「嗯」的一聲悶哼!金枝那豐滿的胸膛,緊接著被對方重如山嶽的掌力擊實,她「哇」的噴出一鮮血,嬌軀像斷線風箏一般,倒飛而出。「砰砰!」

  兩聲巨響聲中,劉元甲與金枝同時倒僕在地上,略一掙扎,便都寂然不動了。這一切的變化,說來雖然話長,但發生的時間,卻僅不過是一剎那而已。

  玉葉剛剛重創了伍金奎,方自得意地發出一聲冷笑,而她的姐姐已被人擊倒地上,當下,她顧不得再下殺手取伍金奎的性命,嬌軀一晃,飛撲到金枝身旁,蹲下去打算將乃姐挾起……這時,那西門泰正被何劍娥的一雙護手鉤逼得連連倒退,恰好退到了玉葉的身側。「刷」的一聲,劍鋒過處,玉葉這賊女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清楚,只覺脖子一涼,一顆千嬌百媚的腦袋,立時飛滾出幾丈外去了!可憐她怎樣死的都不知道,作了個糊塗鬼。

  砰然巨響中,她那無頭屍身,挾著昏迷過去的金枝,在地上連滾了幾滾,從腔子裡噴出來的熱血,將金枝染成了個血人。何劍娥瞧得心膽俱裂,眼中噴火,沙著喉嚨大喝一聲,緊搶兩步,一雙護手鉤直劈橫掃而出。西門泰與何劍娥相距只不過五六尺遠近,他雖然一劍劈了玉葉,但卻因此一來,腳步自然停頓一下,當面也因揮劍斜向後劈的緣故而空門大開,眼看何劍娥雙鉤狂攻而至,卻毫無招架躲閃的力量了!

  就在西門泰睜大著眼睛,「完蛋」兩字還未來得及反浮上心頭,只見寒光一閃,「噗」的一聲!何劍娥左手的鉤尖已深深鉤進了西門泰的胸膛,緊跟著右手鉤「嗤」地橫掠而過,西門泰頓時腹破腸流,鮮血狂湧!這一來,直痛得他渾身不住抽搐,嘴巴張的大大的卻喊不出一點聲音,一雙眼珠似乎要凸出眼眶,但身子卻被對方的鉤尖鉤住,想倒也倒不下去。何劍娥眼看西門泰的腸子已瀉了一地,仍是凶心不息,她咬牙切齒地右手一翻,護手鉤一下鉤住了西門泰的脖子,大喝一聲,右手猛然一拉。「嚓勒」一響!她竟硬生生地將西門泰的脖子鉤斷了!何劍娥的殘忍手法以及西門泰死狀之慘,頓將東廠的爪牙們驚得腿都軟了,只聽嚎叫連連,立時被胡正群這方面的打手們宰了好幾個。

  那伍金奎挨了玉葉一劍倒在地上,右半邊身子已痛得麻木了,但左半邊身子卻仍能轉動,眼看著西門泰慘死,不由激發了他的牛性子,猛的─聲厲吼,奮力擰動左半邊身子,左臂一揮,將緊捆在手裡的一面鋼鈸全力擲出,「呼」的直向何劍娥飛去!那何劍娥方自鉤斷了西門泰的脖子,正側身閃讓那滾落下來的頭顱,沒防到鋼鈸會從後面飛來,耳中只聽得胡正群一聲驚吼:「娥妹快躲!」

  「躲?」

  朝那裡躲?何劍娥她雖已聽到了丈夫的警告,卻一時間不知道朝那個方向躲避才對!就這一怔神間,背後金刃破空的聲音已傳到,她慌忙往左側一倒,右手鉤猛地反手一撩……「嗆啷」一聲大震,她的護手鉤登時折斷了,緊接著右肩一陣劇痛,一面鋼鈸陣肩帶背地深深嵌入了三分之一,幾乎將她的右肩膀砍開了。巨大的打擊力道,將她震撞得整個身子一歪,踉蹌了兩步,再也支援不住,悶哼一聲!「砰」的僕倒在金枝、玉葉兩個女兒的身上,當堂昏死過去。那伍金奎用盡了身上剩餘的力量,渾身一軟,「噗」地又仰跌下去,無法動彈。

  這時,雙方可說是傷亡枕藉,地上躺滿了死傷之人,鮮血染紅了整個院落,剩下來的就只有胡正群與馬信雄還在狠殺狠拚,而那些不曾倒下來的爪牙打手們,早就腳底抹油,溜了個精光!胡正群眼看著自己的老婆重傷昏倒地上,兩個寶貝女兒小的一個作了無頭之鬼,大的一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由又急又悲又怒,心頭正如打翻了的五味瓶,說不出的難過味道,只好把這口怨氣,一股腦兒都發洩在馬信雄的身上。他獰笑一聲,狠狠一手揮出,震退了馬信雄攻來的長劍,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環眼,戴著精鋼手套的雙手緩緩往上提起來,一步一步向馬信雄逼去,口中冷冷獰笑道:「姓馬的!就只剩下你了!太爺要好好收拾你!」

  馬信雄長劍斜封住面門及胸腹要害,死盯著胡正群的眼神,腳下緩緩後退,口中冷冷說道:「老賊你狠什麼,你那一雙爪子奈何不了大爺,難道你身上的破銅爛鐵就管得了用嗎?」

  胡正群徐徐逼進,獰笑道:「管不管用,你小子等著瞧就是,太爺不把你整治得死去活來,就甭叫『千手人屠』了!」

  這時候,馬信雄的心中正電轉著千百種念頭,但歸納起來,卻只有兩個,那就是「逃」或「拚」?如果他一走了之的話,田爾耕的整個計畫便成為泡影,以前的一切心血都白費了,對田爾耕方面又怎麼交代?如果不逃而跟對方一拚的話,他自問的確沒有什麼把握勝得了胡正群。總而言之,馬信雄只怪開頭就把胡正群的實力估計錯誤了,不料金枝、玉葉這兩個女賊也不含糊,居然放倒了伍金奎跟劉元甲。如今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拖到田爾耕與蕭翠仙姐妹辦完了事趕回來,可是,他能不能夠拖到那個時候呢……心念電轉之下,馬信雄一咬牙,他決定拖得一時算一時,不到拚的時候絕不硬拚,那就是說,他要採取近身纏戰遊鬥的方式,儘量不讓胡正群有發射暗器的機會,但也不跟對方面對面的硬拚,只抽冷子來兩下狠招,一沾即退,如此打法,雖然不會有勝的希望,但也不致很快就輸。

  這時,馬信雄與胡正群已面對面的盤旋了兩圈。馬信雄是在拖時間,胡正群則在等機會。因為,馬信雄把全副精神都放在防守上面,一柄長劍封住了當面的部位,胡正群的暗器雖多,卻是很難突破對方的防線。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在門縫裡瞧得都暗地著急起來,心想這樣拖下去,怎會有兩敗俱傷的局勢呢?她們必須想法子替他們製造一個立即動手的機會,否則的話,對她們實在是太不利了。因為那胡正群曾說過,在莊院後面還埋伏得有人,如果不是虛聲恫嚇的話,她們怎麼能夠逃得了?歐陽樂貞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當下,附在路金花的耳朵邊,低聲地如此這般的說了。路金花聽的直點頭,待陽樂貞說完,立即逼著嗓子,歪著喉嚨,「桀桀桀桀」的發出一陣怪笑聲音。歐陽樂貞則尖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你……」

  她們這一笑一叫,馬信雄在院落裡聽得心頭大震。很明顯的,囚禁著的兩個女孩子已落在旁人手中了,兩個人質一去,這個仗還有什麼好打的?就在他這一怔神間,胡正群立即把握機會,雙臂一振,一抖,頓時「嗤嗤嗤嗤」的異聲大作,各種暗器如蝗蟲般飛射出來,雨點般灑向馬信雄渾身要害。馬信雄身為東廠爪牙頭目中一方面的負責人,一身藝業自不等閒,一見胡正群乘機發動攻勢,不由既驚且怒,大吼一聲,長劍驟化一堵光牆飛旋而出,身形卻沖空直拔而起……「叮叮叮叮!」

  破銅碎鐵紛飛中,金屬互擊之聲如炒豆般爆迸!胡正群發出的百十件暗器,立時被馬信雄的劍光震飛、削斷、絞碎了一大半。剩下來的一小半竟然突破了劍器所化的光牆,射向馬信雄的身上。可惜的是,馬信雄已然騰身拔起在空中,那二三十件暗器只是擦著他的靴底飛過,落到數丈以外去了!

  胡正群厲笑一聲:「好身法!給太爺滾下來!」

  笑喝聲中,搖頭、拱背、聳肩、賜腿,渾身一陣亂動,「嘶嘶沙沙」的銳嘯乍起,又是百數十件暗器從他身上各部立鑽射出來,閃爍著各色光芒,劃出各種不同形狀的弧線,漫天飛舞,從四面八方朝馬信雄罩過去。眼看馬信雄身在空中,避無可避,立時就會變作一隻刺蝟跌下地來!胡正群「桀桀」怪笑,等著伸手擒人。好個馬信雄,臨危拚命,長嘯一聲,手中劍器盤旋飛繞,光電如電八方交錯,幻成一個光球,將全身包沒在內。又是一陣「叮叮噹當錚錚嗆嗆」的聯珠脆響,那百數十件在空中縱橫飛射而交織成的暗器網,竟被馬信雄的劍光衝破了一個大洞!「呼」的一聲!馬信雄連人帶劍所化的光球,從空中飛瀉下來,勢似雷霆電閃,直向胡正群沖去!

  胡正群一聲冷笑,雙手悄然朝地下一抖,身形卻疾退了一丈多遠,讓過馬信雄的鋒銳攻勢。馬信雄勢子一衰,飄然落地,那知─他右足剛一沾地,頓覺腿肚子上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整條右腿立時一軟,不由大吃一驚!情知已中了胡賊的喑器,可是,卻瞧不出暗器是從何而來。此際,他的左足跟著落下,但他那還敢落在此地,趕忙左臂一振,右手以劍尖一點地面,整個身子橫移三尺。可是,當他左足沾著地面之時,他的一條右腿已完全用不上勁,竟然單著左腿,半屈半跪的用劍來支撐著……胡正群「桀桀」獰笑,一步一步走近馬信雄,雙手緩緩抬起,得意地怪笑道:「怎麼樣?太爺一根小小的回形飛針你就受不了,還吹什麼大氣,你瞧!太爺要用這雙鋼套,讓你嘗嘗分屍的滋味!」

  話說完了,人也到了馬信雄面前,右臂高高揚起,蒲扇大的手形鋼套,五指箕張地懸在馬信雄頂門之上……這時候,馬信雄右腿上的軟麻之感,正迅速的往身上蔓延開來,他只能夠勉強支持不倒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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