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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柳姑姑,恩是我的事,我只求您幫我報仇。」

  柳依娘道:「不行,我做人一向講究恩怨分明,像你這樣恩怨混雜在一起,連自己都弄不清楚,我可幫不了忙。」

  路金花一咬牙道:「您不教,我再求別一位,柳伯伯,卜伯伯,歐陽伯伯,您三位……」

  柳文佩笑道:「路姑娘,柳林四聖向來是四位一體,如果依娘拒絕了你,我們誰都幫不了你。」

  歐陽樂貞道:「路姑姑,我幫你。」

  柳依娘一瞪眼道:「小鬼!你懂個屁!」

  歐陽樂貞道:「路姑姑要報殺兄之仇是正事,您們四位老人家怎麼能坐視不理呢?」

  柳依娘道:「不是不理,是要她自己表明一下態度。」

  路金花忙道:「我的態度已經夠明白了。」

  柳依娘莊容道:「金花!如果你把我們當長輩來求我們,就必須弄清你自己的立場,如果你把恩當作你自己的事,仇卻要我們幫忙,我們當然不能受理,這等於要我們不問是非,助長你行兇了。」

  「報殺人之仇怎麼能說是行兇呢?」

  「我們的看法卻不能如此,你必須作個決斷,究竟是仇重還是恩深,如果你認為仇重,就不必再提恩,如果是恩深,就忘了你的仇。」

  柳文佩道:「依娘的話有理,上次你認為天南三煞就是殺兄的仇人時,我已經答覆過你了,我們絕不介入你私人的仇恨,只在大局上著眼,你報仇的物件是不是到了必殺無赦的程度,假如真到了那個程度,我們不是為你報仇,而是為世人除惡,否則我們一概不理!」

  蔔上清跟著道:「上次大哥拒絕你,並不是我們不講交情,而是我們的處世宗旨不允許,你哥哥是保鏢的,天南三煞是劫鏢的,保鏢的以生命換酬勞,劫鏢的何嘗不是以生命來爭取,這是以命換命,說不上仇不仇!」

  歐陽樂貞不服氣地道:「這麼說劫鏢是正當的行為嗎?」

  柳文佩一笑道:「話不是這麼說,那是私人的操守,若沒有劫鏢,就不會有人花代價請保鏢,所以保鏢的以生命氣力貨利,就不該把生死看得太重。」

  歐陽樂貞道:「可是方衣殺死路叔叔並不為劫鏢。」

  柳依娘道:「所以這要講究是非兩字了。金花,我們對方衣全無印象,好惡全憑你一句話,如果你說此人該殺,姑姑毫無考慮地幫你報仇。」

  柳文佩跟著道:「我們信任你,希望你別陷我們於不義,柳林四聖一向愛惜羽毛,不想最後再犯個錯誤。」

  路金花沉思片刻道:「柳姑姑,我明白了,如果要我昧著良心說方衣是壞人,別說我不能,說了您不會信。」

  柳依娘一笑道:「這就是了,他若是壞人,不會一而再的幫你們,更不會挺著脖子挨你一刀,這樣的一個青年人,連你都下不了手,更何況是我們呢?」

  路金花急急道:「我不是下不了手,而是我不願在那種情形下殺他……算了,這件事我自己辦。」

  柳文佩笑笑道:「我們實在也插手不了,最好是你自己辦去了,否則我們也不會推三阻四了。」

  柳依娘又笑道:「還有我們想幫也幫不了,跟我學武功,你永遠也勝不了他,在廟裡我見過他的身手,恐怕比我還高呢,昨夜他到你房中,我聽不見他,他可聽得見我的行動,金花!如果你一定要殺他,下次見面就給他一刀,否則我勸你就放棄了仇念,你還記得你師父臨別時的話嗎?他要你記住本身的責任,已經不管你的行動了!這分明是個暗示,這個暗示也是指著方衣而言!」

  路金花一怔道:「怎麼會指著方衣呢?」

  「方衣兩次救你於危難,那情形你不說,我們也想像得到,你師父當然不能明白指示你去跟方衣交好,否則他就對不起你的哥哥,但他何嘗不想為你們複社拉攏一個人才?」

  路金花垂頭不語,淚珠又滾滾而落。歐陽樂貞道:「我想許爺爺不會要路姑姑認一個殺兄的仇人做朋友吧!」

  柳依娘哼了一聲道:「小鬼!管你自己的事,等你過了二十歲,才有資格談大人的問題。」

  小姑娘今天一開口就挨駡,賭氣不說話了,柳依娘拍拍路金花的肩膀道:「金花,如果你肯放棄仇念,下次見面就告訴他,否則的話,你最好別再見他!」

  路金花淚流滿面地道:「我不能寬恕他殺我哥哥,但我也不必避他,這是我的事,您就別管了!」

  柳文佩覺得不談也好,換過話題道:「那份邸抄倒是出人意外,我們怎麼毫無所聞呢?」

  柳依娘道:「這種事情是絕大的機密,豈能輕易洩露的,方衣倒真有本事,居然能弄到了一份,左良玉的圍解了,許兄也不必去了,還是把他追回來吧!」

  柳文佩道:「那倒不必,小平去就行了,我相信魏黨倒勢的事很快就會騰傳開來的,目前我們還是緊躡著天南三煞,別讓他們魯莽從事,把藏珍處的機關弄發動了,使一大批藏金深埋山腹,那才是暴殄天物,用來賬濟災民,可以活上千上萬的人呢,這是場大功德。」

  柳依娘道:「大哥,我們可以保護藏珍,但如何運用,卻應該由許兄去決定!」

  「他還會有別的用途嗎?」

  柳依娘道:「他不會中飽私囊,但他與圖主張九蔭都是複社的中堅份子,也許他們準備用來作為光大複社的基金。」

  柳文佩想想道:「怎麼用都行,只要有意義我都不反對,但目前的急務是保護它不受損害。」

  「那也不必急,人多反而打草驚蛇,有方衣一個人釘著他們,還怕會出問題嗎?」

  柳文佩道:「我不懷疑那小夥子的能力,但三煞也不是易與之輩,尤其是他挨了一刀。」

  路金花急急道:「那一刀挨得很重,血流了滿身的。」

  大家都望著她笑,路金花自知失態,忙又道:「我才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只是擔心藏珍。」

  柳依娘笑笑道:「沒有人說你是關心他死活,那一刀是你砍的,輕重你自己知道……」歐陽不凋連忙瞪她一眼,柳依娘知道自己不宜在此時開玩笑,路金花到底年紀輕,一個臉上掛不住很可能會硬著頭皮走上絕路,因此笑笑上馬,開始啟程了,從路金花偷聽到三煞與黃友直的談話,更證實了歐陽樂貞的判斷,藏珍的地點在黃山的始信峰,他們已不虞有失,拚命趕路了,柳依娘騎了許天威的馬,不愧是頭名駒,除了路金花的黑馬外,別的馬都追不上它。一路上老是這兩匹馬打前站,柳文佩他們只好沿途換馬才沒有落後太遠,除了必要的休息外,他們幾乎沒停過,迢迢千里,總算在六天之後,趕到了黃山。由於他們一腳不停,在後面的許天威自然不可能追到,可是在前面的天南三煞也沒追及,很可能他們也是拚命趕路,先一腳到達黃山了!倒是方衣的那份邸抄證實了,可是他們所接觸的只是一些江湖人,僅能知道魏忠賢被處刑抄家,新君登基而已,大內進一步的消息,以及官方有何動態,他們仍是摸不到一點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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