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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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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黃山以後,他們直赴始信峰,卻只見到雲迷峰頂,積雪盈尺,一片銀裝世界,天南三煞沒影子,監視他們的方衣也不見消息,拿出藏珍圖一對,他們也迷惑了,圖上的記號都被雪蓋住了,一點影子都沒有。這一下連柳文佩也直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找不到藏珍的正確位置,他們也不敢隨便拆開夾層來看看裡面的秘密,萬一圖上所指不是黃山,豈不是全盤都砸了。最後他們下了一個結論,就是一切的記號都被雪封住了,始信峰那麼大,深凹處積雪厚達半丈,掃除不可能的,天南三煞一定是先來過了,也是被積雪所封,得不到結果而回,看來只好等雪溶了。百無聊賴中,他們只好耐著性子,一半的人借住在最近峰的道觀中,另一半人則在山下客邸寄寓,一面探查消息,一面等候許天威與歐陽兩兄弟。 住道觀是柳文佩、蔔上清與歐陽不凋,因為道觀中不便居宿女客,柳依娘只好帶著路金花、歐陽樂貞住在山下了,三個老的每天除了研究三份藏珍圖,還得隨時注意峰上的動靜,看看有沒有別人上去。柳依娘等在山下也不好過,呆等著無所事事,又不敢跑遠,一住十來天,仍是毫無動靜。心情最苦的自然是路金花,她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方面盼望著師父許天威趕快到來,問問哥哥被殺的詳情,直到現在,她還希望路金標是死在別人的手中。 另一方面,她的心情更矛盾了,經過柳林四聖的一番恩與仇的解析,她的仇意已減低了很多,但哥哥與她是相依為命長大了,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即使不為他報仇,也不能裝作不在乎地去與方衣交好了,可是十幾天沒有見到方衣,她又禁不住暗暗地擔心。是不是那一刀殺傷得太重,方衣一病不起了,還是因為受傷而被天南三煞發現了形跡而害死了呢?當她最恨的時候,她真想殺死方衣,但方衣如死在別人的手中,卻又是她最不願意的事。短短的十幾天,她像過了十幾年,豐腴的臉消瘦了,明亮的眸子暗淡了,透紅的臉頰呈現出憔悴的蒼白。她覺得自己病了,不知病由何起,也不知是什麼病,但她的心裡似沸油在煎,身上一點勁都沒有。 柳文佩他們隔一天,必然派個人下山來連絡一次,問問下面的情形,也報告一點山上的動態,以便互相瞭解,在大前天是歐陽不凋下山,說道觀裡來了個陌生人,姓公冶名長,是個無意仕進的舉子,文才很好,談吐斯文風趣,志在遊歷山水,卻不像個武林中人,曾經邀三老同攬始信峰之勝,三老陪他去了,玩了一天,興盡而返,似乎與三老很投契,留在道觀裡不走了。這個人也許值得懷疑,但也沒有一點可疑之處,三老的意思是繼續周旋下去,對他進一步的瞭解。照理說昨天又該有人下山了,卻沒有準時到達,又等了一個上午,柳依娘忍不住了,吩咐歐陽樂貞陪伴路金花等候在店中,匆匆趕上山去一探究竟。 路金花在店裡百無一聊,精神不濟,歪在床上悶睡,歐陽樂貞耐不住寂寞,上街逛去了,她有個理由,這是上黃山的唯一途徑,萬一許天威他們來到而直接上山,豈不是兩下錯過了,她必須在路口上去看看。由於十幾天都沒有事,路金花覺得放她出去跑跑也好,免得賴在身邊,盡問些煩人的問題。一覺睡醒,天將交黑,路金花覺得應該把小姑娘叫回來吃晚飯,於是整整衣服,跨步出了房門,這家聚安客棧是兼營酒館的,她才走到飯座前,忽而心中一動,因為她看見一角的桌上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好像是夫婦打扮,然而,被她認出是陸大鵬與季紅薇。天南三煞的門人子弟在此出現,證明他們已來到了!雖然弄不清他們何以遲至今天才到,但確實是值得注意的。 於是她回到房裡,掠起一角門簾,暗窺兩人的行動,但見他們談笑晏晏,神情安詳,似乎還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看了一會,見他們人頭頗熟,不住有人跟他們打招呼,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們一來就有這麼多熟人呢,難道他們在此處早有根據地嗎?納悶了一陣,剛好有個店夥過來,她裝著叫飯菜,把店夥招到房中,點了幾樣飯菜,就旁敲側擊地打聽那兩個人的來路,這店夥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見一個大姑娘找他問話,樂得骨頭都輕了,有問必答,還自動地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說這一對年輕夫婦也來了半個多月,跟鎮上唯一的富戶尤員外是親戚,一來就住在尤員外家,還帶了不少的僕從,聽說他們是虔誠的佛門信士,打算在黃山上建一所寺院以增勝景,托尤員外代為募集人工。他們很有錢,出手也大方,鎮上來了這一家大戶,自然鹹表歡迎,因為他們要建的寺院很大,鎮上的各家店戶多多少少都有點好處,目前一切都談妥了,單等開春後雪溶了他們就要上山踏堪地點動工。 路金花一聽心中自然明白,暗罵自己等人太糊塗,光在山上苦等,沒在山下著手瞭解,這批人蓋寺院的鬼話,一定是借此藉口挖掘藏珍,那批僕從,也必然是天南三煞等人的喬裝,他們必然是到過始信峰了,也因為積雪之故,找不到地點,才於山下做預備工作。可是轉念一想,這兩個人公然現身,如此招搖,不是太現形跡了嗎?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呢?仔細想想,覺得又不太可能,因為他們並不知道藏珍之秘已為自己等人猜破,必然認為將大家都引到巫山去了,他們現在公然招搖,藉口建立寺院,也是一種手法,使別的人不去注意他們真正的目的。想到這兒,她覺得必須立刻通知柳林四聖他們,可是歐陽樂貞又不知上那兒去了,此刻打草驚蛇反為不美,而且天南三煞是否在此也需要證實一下,以免中了對方的陰謀,因為這可能也是一個陷阱。 季紅薇與陸大鵬用過了飯,付帳起身走了,路金花覺得這是個機會,跟去暗中探聽一下,假如他們是出來刺探消息的,回去後必要對天南三煞報告。於是她在屋裡留了個條子,只簡單說上尤大戶家去了,有意外人物出現,相信歐陽樂貞回來,一定看得懂得。天色已暗,她披了一件深色斗篷,插好雙刀,悄悄地出了店門,遠遠地躡著兩個人,尤家的宅院在鎮西,是個單獨的大宅第,雖是此地首屈一指的富戶,卻也開始敗落了,屋宇陳舊,牆垣有的地方頹壞了,然而占地很廣。路金花找了個陰暗處越牆而入,卻是尤家的庭院,魚池亭榭雖全,也半數荒廢,乏人整理,這種敗落的大家,正是妖邪寄身的最好去處,因為敗落的世家,一定有不肖弟子,為利所誘,可以不問究竟而冒認親戚收容他們。 屋子很多,卻顯得零亂,大多數都是黑沉沉的,只有幾處窗紙上亮著燈火,在一座樓閣上燈火最明亮,人影幢幢。這應該是天南三煞他們棲身之所了,路金花悄悄掩近,輕輕地攀緣上去,她不能跳,怕發出聲音。一直來到窗下,只聽見裡面有細語傳出,可見一定是在商討什麼秘密事情,她用唾沫沾濕了窗紙,刺破一個小洞,湊上眼去,正想看看裡面的情形,忽而身後襲來一陣微風,她還來不及動作,已經被束住了雙腿,跟著被人倒吊了起來,窗子突然開啟了,一個人疾探手制住了她。吊她雙腿的人由屋頂翻下來,提著她進到屋裡,赫然正是季紅薇,而出手制她的人,則是陸中揚,但聽他哈哈大笑道:「路姑娘,久違了。」 路金花身雖受制,嘴巴卻可以講話,怒聲道:「陸中揚,你別得意,我落在你們手裡,柳林四聖卻放不過你們!」 陸中揚大笑道:「我早就準備著他們前來,不怕柳林四聖武功再高,這次恐怕也難逃我的手法!」 路金花不禁一怔,陸中揚繼續笑道:「我算准你們會來,不知等了多久,今天終於讓我等到了機會了,你們行動早在我的監視中,柳依娘中午離開後,我先設法把那個小姑娘誆到此地來制住了,跟著又故意叫大鵬與季侄女在客棧中現身,把你也引來,用你們兩人做釣餌,我相信柳林四聖一個個先後都會前來自投羅網的。」 「笑話,柳林四聖才不會像我這麼傻。」 陸中揚哈哈大笑道:「不管他們多聰明,也別想逃過此地的重重機關與埋伏。」 「機關埋伏?這裡有機關?」 「也許你不信,黃兄,你可以現身了,兩條小魚都順利上鉤了。」 屏後轉出黃友直,一臉得意的奸笑,路金花更為吃驚了,失聲道:「你是這裡的主人?」 黃友直笑道:「這裡是我的岳家,但他們人丁不繼,拙荊身故後,我就是此地的主人了。」 路金花流露出不信的神色,黃友直繼續道:「我根據祖上的遺言,一直認為惠文藏珍可能在黃山,老早就來尋找了,卻因為沒有藏珍圖,未能如願,可是我也不是毫無收穫,尤家只剩一個女兒,看中了我的人才,讓我得到了這片產業,為了將這所宅第作為我發展事業的根據地,我動用了繼承的遺產,建成了一所鋼牆鐵府,直到錢花光了,我才再到京師去探訪藏珍圖的下落……」 路金花不能不信了,可是仍存有希望地道:「你們以陸大鴨與季紅薇出外招搖,謊稱建寺,柳林四聖一問就知道了,那裡會來上你的當。」 黃友直微微笑道:「柳林四聖來此已近半月,他們難道會對附近的環境不再探聽嗎?可是得不到我們的一點消息,這是什麼道埋呢,說穿了很簡單,因為他們根本想不到我是這裡的主人,至於建寺院之說,那只是哄了你而已,那個夥計是我的家人,那些食客也都是我岳家的下人,整個計畫就是哄你悄悄的來此上鉤,你留在客淺裡的字條也到了我的手裡,柳林四聖上那兒去找你們,必然會一個個在我的安排下,乖乖的投進我的圈套中。」 路金花這才大為著急起來,黃友直繼續笑道:「這怪他們自己不好,我更改藏珍圖,將他們支到巫山去,誰知道你們卻著了個方衣釘住我們,偷聽到我們的談話……」 路金花一急道:「你們也知道了?」 「本來是不會知道的,可是那天我經過時,忽然看見路上有血跡,雪地上的紅血仍是十分醒目,我就知道有問題,但我不露形色,故意走了過去,然後在背後反吊住你們,不知道方衣怎麼受了傷,逮住一個受傷的人總不費事,同時我想到行跡已露,最好的辦法是在這裡把你們一個個誆進來,雎然時間久一點,卻萬無一失。」 「什麼?方衣也被你們捉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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