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一字劍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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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佩也覺得有異,各人取出圖來,重新加以對照後,才發現大大小小的山峰,足足有九十九座之多。 這個發現使得他們愕然相顧,半晌說不出話來,柳文佩長歎道:「這個錯誤太大了,幸虧依娘一言點出,否則大夥兒趕到巫山空忙一場不說,左良玉以為我們先將藏珍起了出來自己昧下了。」 蔔上清道:「這要怪許天威,我們跑的地方少,看不出究竟倒也罷了,他的足跡行遍天下,怎麼也會糊裡糊塗一口咬定是巫山,我們有了先入為主的成見,自然不往別處去想了,要不是路金花突然離去,從行跡上看出不對,我們說什麼也不會對圖形起了懷疑。」 柳文佩將三張圖分而合,合而分地看了幾遍,才長歎一聲道:「不能怪許天威,實在是製圖的人太精明了,而竄改的人尤為高明,才把許天威給唬住了,不僅是他,相信圖樣送到左良玉那兒,他們也看不出究竟來。」 「何以見得呢?左良玉是治軍的,輿圖的資料揭齊全,一對照之下,自然就知道位置不對了。」 柳文佩輕歎道:「你們看吧,這三張圖的外觀十分近似,每張圖都標有四十九座山峰只是位置略異,但看起來都是巫山諸峰,誰都以為這是一張圖,山峰位置的差異只是標示藏珍所在而已,不會去想到另有花樣了,尤其是三張圖的神女峰固定于一點,更不會想到別處,不去注意周圍諸峰的位置與數目了。」 蔔上清仔細研究了一下道:「那麼這是那兒呢?」 柳文佩笑道:「是黃山!只有黃山有九十九峰。」 「黃山與巫山,相去何止千里。」 「但是在圖上只要更改一個字就行了,將黃字改為巫字,九十九改為四十九,一字之差,謬失千里。」 歐陽樂貞湊上來道:「柳爺爺,我雖然沒出過遠門,但我有把握知道藏珍所在地了。」 柳文佩一愕道:「四十九峰都難以取定其一,九十九更難取決了,你怎麼會知道呢?」 歐陽樂貞笑道:「竄改圖形的人只更易地名,圖形卻沒有變動,三張圖指定的一點都是主峰,那是更改不了的,四十九峰以神女峰為主,九十九峰以何峰為主呢?」 「始信峰。」 「這就對了,您看這圖上的巫山四十九峰幾個字都一樣大小,神女峰三個字卻小了一半,而且那女字的位置上有一條紙筋,別的字可以刮掉再寫,就是這個字不行,一刮就牽動紙筋,全圖就破損了,所以我相信是始信峰的那個始字,刮去了旁邊的台字,為了配合女字的大小,神峰兩字也跟著縮小了。而且全圖中就這個女字,筆力與他字不同,墨字也較為陳舊,這證明了一件事。」 「證明什麼事?」 「證明全圖所有的字都經過重寫,就是這個女字沒有更動,也是全圖唯一與圖形墨蹟新舊能配合的一個字。」 柳文佩叫起來道:「不錯,你這小鬼真還有兩手。」 歐陽樂貞笑道:「這都是您重男輕女的德政所澤及。」 柳文佩一瞪眼道:「小鬼丫頭,你又偏挑我什麼了,我對你們兄妹三人一向一視同仁,幾時重男輕女過?」 歐陽樂貞笑笑道:「兩位哥哥每天唯讀五頁書就交了文課,您卻規定我要多寫一千個小字,而且要筆劃清潔,不准帶一點草,我若不是受了這一番磨練,今天就不會在字跡上看出毛病來,因此這件事值得記一大功的,有一半的光榮是屬於您柳爺爺的。」 柳文佩又好氣又好笑,說不出一句話,歐陽不凋忙道:「小貞,不許沒規矩,柳爺爺是為你好,你們三個小鬼都是草上的蜢蚱,一刻工夫都靜不下來,男孩子野一點還沒關係,女孩子野慣了,將來找不到婆家,柳爺爺才定下這門功課,專為改改你的野性。」 小姑娘被爺爺一打趣,鬧在他身上撒嬌,柳文佩卻笑道:「小鬼丫頭雖然淘氣,今天卻真建立了大功,如果不是她分析得準確,我們真叫人耍了。」 柳依娘道:「這個製圖的人也太促狹了,居然在圖上玩了這些花樣,不是明明整人嗎?」 初文佩道:「原先這份圖恐怕是分給三個人保管的,所以才製作成如此複雜,取黃山與巫山地形相似而故布疑陣,惠文出亡海外多半沒有音訊,三張圖才歸到張九蔭一個人手裡了,慎重自屬必然,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是黃山,就不必再往四川去了。」 「可是許兄那兒怎麼辦呢?」 柳文佩想想道:「那只有追上去通知他一聲,免得他帶了人到巫山去撲個空。」 柳依娘道:「我是不去的,我見了左良玉的幕客就有氣,當年拂袖而去,現在又送上門去,我懶得受奚落。」 柳林四聖顯然都不願意再見左軍幕下昔日的同僚,因此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願開口。歐陽不凋道:「你們都不願去,只好我去了,誰叫我排行最低,而我欠許兄的情也最多。」 歐陽樂貞道:「爺爺,此去襄陽,說不定還會與大內的人接觸,您跟洪承德對過一仗,仇恨最深,他一定會設法擺佈您。」 老頭兒一瞪眼道:「我怕他不成?」 歐陽樂平笑道:「您怎麼會怕他呢?那一仗也是您比他功力深,只是您體力還沒有複還,犯不上跟他們鬥,何況您也不願意見從前的老朋友,還是我去吧。」 「你一個人去行嗎?」 「我想還可以,因為認識我的人不多,我易容更裝都很方便,再說我只要追上許爺爺就行了,不一定要到襄陽!」 柳文佩點頭道:「小平去也好,他遲早都要一個人闖的,只是小平,你要小心點,你弟弟已經許給外公立嗣,歐陽家就只剩你一條根了。」 歐陽樂平笑道:「沒關係,萬一我叫人殺了,還有妹妹;給她招個女婿上門傳宗接代不就結了。」 歐陽樂貞跳過去要打他,歐陽樂平躲開笑道:「妹妹!你這麼凶法,除了招女婿上門,誰也不敢娶你。」 歐陽樂貞更急了,歐陽樂平拉馬跳上就跑,邊叫道:「爺爺,我這就走了,早一點追上許爺爺,我還來得及趕回來,妹妹!你再追我,柳爺爺他們可走遠了。」 小姑娘回頭一看,果然柳文佩等人也牽馬欲行,唯恐把她丟下了,才氣呼呼地回來道:「爺爺,您也不管大哥,看他欺負我。」 歐陽不凋笑道:「你們這三個我誰也管不了,何況你大哥的話也不錯,你這樣野法,誰敢要你呢,只有找個倒踏門的女婿,由著你欺負去。」 小姑娘賭氣不說話了,四個老的相視大笑,牽馬登鞍,直往東南而行,追出將近五十裡,卻見路金花一個人癡立道旁,眼中滴著一連串的淚水,柳依娘連忙追上去問道:「金花,你怎麼了,是誰欺負了你?」 路金花擦擦眼淚,苦笑一聲道:「沒有人,柳姑姑,你們怎麼來了?我正想回頭追你們去,藏珍地不在四川。」 「我們知道,是黃山始信峰。」 「你們怎麼知道的?」 「今天找不到你,我們從蹄跡上看出你走向這條路,覺得很奇怪,跟著再把藏珍圖研究一下……」 「你們知道了就好,天南三煞下去沒多久,我們是追上去,還是等到了始信峰再找他們?」 柳文佩也攏了過來道:「那些都不急,我們慢慢研究再決定,昨夜你是跟誰走的,是不是方衣?」 路金花點點頭,眼淚又撲簌簌地往下流,柳依娘道:「我們也猜准是他,你們談了些什麼?」 路金花嗤的一聲哭出來了,撲在柳依娘的懷中叫道:「柳姑姑,您幫助我,我要跟您學武功去殺了他。」 柳依娘哦了一聲道:「為什麼?你們鬧翻了?」 「沒有,可是我非殺他不可,他殺了我哥哥……」 眾人都是一怔,柳文佩忙道:「你哥哥!不是死在天南三煞手中嗎?怎麼又變成他了……」 「是他!他自己承認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我們都鬧糊塗了。」 於是路金花抽抽噎噎說出昨夜的遭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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