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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魏石磊道:「這就是他陰險的地方,他分明是想利用這批密件來要脅蕭何,為他在漢王前進言,恢復他的爵位與采邑,所以才遲遲不拿出來,暗遣心腹去見蕭何商談條件,蕭何是個城府很深的人,豈甘受人要脅,所以虛加敷衍,秘密搜索他的下落,卻一直未得結果,直到前些時候,才得到窩藏他的呂子期密告,曉得了他的落腳處。」

  朱家一歎道:「想不到季布是個口蜜腹劍的小人,這一次救他實在不值得。」

  魏石磊道:「不過楚王確實是一代人傑,若能平反冤屈,至少也可以一申泉下的委屈。」

  朱家搖搖頭道:「都差不多,韓信若是真心效忠漢室,就不會跟蕭何私下暗通,密件往返,致留下叛逆證據。」

  魏石磊苦笑道:「朱公說的也是,但朱公已經伸手了,還是應該有始有終,幫助季布安然到京,否則在荒店中的一場閒事豈非白管了,而且朱公插手的事已經被田七郎知道了,自然也會傳到蕭何耳中,朱公萬難脫離干係,只有扳倒蕭何,才能在此安身,否則的話,豈但朱公不得安寧,你的這些朋友,恐怕也難以安身。」

  朱家沉思良久,才歎道:「是的!這是我此生最窩囊的一件事情,而且是濕手抓麵粉,抓上想摔都摔不掉了。」

  話才說到這裡,門口忽然有人接口道:「朱兄還是有辦法脫身的,只要幫兄弟再擒住季布,由兄弟帶回蕭相處交差,對朱兄殺死那些人的事,兄弟都可以一力擔代。」

  朱家臉色一變,卻見田七郎已經從容地跨了進來,乃沉聲道:「七郎!這是我的私室,你怎麼可以隨便前來!」

  田甫哈哈一笑道:「這位朋友可以來,田某自然也可以來,魏石磊,你的眼睛不錯,居然能認出我來,但你忘記了我的眼睛也不錯,豈會看不見你嗎?」

  朱家沉聲道:「田七郎,朱某拿你當朋友看待,孰料你竟包藏禍心,來此臥底。」

  田甫微笑道:「朱兄言重了,田某在此作客月餘,何嘗有一點不利於你的舉動?」

  朱家冷笑道:「那是因為我始終沒表示態度,如果我早表示有插手之意,恐怕你早就下手了。」

  田甫點點頭道:「不錯!季布為相國心腹大患,勢在必得,田某銜命而來,絕不能容人阻撓,朱公前夜離去時,田某沒料到你是去救人的,否則也不會坐候在此,讓朱兄得手了,二位剛才的談話,田某也略有聽聞,朱兄既然覺得季布不值一救,為何不做個人情,把他交給兄弟呢?」

  朱家正色道:「不行!朱某從不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

  田甫一笑道:「偶而一為亦未嘗不可。」

  朱家道:「辦不到,季布雖不值一救,但朱某既然救了他就不會半途而廢,一定要貫澈始終!」

  田甫笑笑道:「只怕事情不容許朱兄固執己見了,除非朱兄不要那些朋友,也不管嫂夫人的性命。」

  朱家一怔道:「你說什麼?」

  田甫笑道:「朱兄與魏朋友悄悄回來時,田某已經發現了,乃敬了前廳的朋友一杯酒,把他們全部都灌倒了,恰好嫂夫人也來到廳上,也受了田某一杯敬酒睡下去了。」

  朱家猶是不解道:「內子的酒量不錯,怎會一杯就醉?」

  田甫微笑道:「這位朋友來自金吾都尉府,知道田某敬人的酒有多凶,那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是一杯即倒。」

  魏石磊叫道:「他下了毒!」

  田甫道:「不錯!這叫千日醉,下在酒中,入腹即醉,如無田某的醒酒藥,就永遠也不會醒了,朱兄或許不信,兄弟就在章邱城外十裡鋪的小店中等候,三日後,請朱兄將季布擒到,前來交換醒酒藥,否則就不敢勞駕,兄弟自己也會找得到季布。」

  說完轉身就走,朱家跳了出來,拔劍阻路道:「慢來,朱某從不受人威脅,你別想走得掉。」

  田甫笑笑道:「朱兄!你的劍法舉世無雙連家兄都很佩服,可是你不見得就能贏得了兄弟,因為家兄的劍法重仁,兄弟卻是仁中藏殺,你在千餘招後才勝得了家兄,對兄弟卻沒有這麼多的機會了。」

  朱家擺劍急進,田甫拔劍相對,兩人電光石火般的交手有十余招,朱家磕開他的劍鋒,一劍直指咽喉,田甫笑道:「朱兄端的非凡,但兄弟已經三次手下留情了,不信你看看胸前呀。」

  朱家低頭一看,果見胸前有三處劍痕,已經劃破了衣衫,臉色微微一變,但仍不鬆手說道:「你那時不殺死我,現在就沒機會了,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田甫笑笑道:「殺死兄弟後,嫂夫人與那十幾個朋友可永遠醒不過來了,解酒的藥方,只有兄弟一個人知道。」

  朱家不禁臉色如土,歎了一聲道:「你既然有這麼大的本事,自己去找季布好了,為什麼偏要找我呢?」

  田甫哈哈一笑道:「這是為朱兄好,殺死十五名金吾都尉,這個關係太大了,兄弟有意幫忙也無法說項,只有朱兄將功折罪,兄弟在相國面前才能進言解脫。」

  說完他用空手推開了朱家的劍,掉頭揚長而去,朱家呆在當場,良久無語,魏石磊走過來道:「想不到這傢伙的劍法如此精湛,連朱公也不是對手。」

  朱家搖搖頭道:「不!這點我不怕他,他的能耐僅此為止,最多能在我身上造成一點輕傷,他的劍道是走田仲的路子,但要仁中帶殺就落了下乘,如果他想殺死我,自己一定先喪在我的劍下,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變化,他以為可以騙過我,但我早就知道了。」

  魏石磊恍然道:「我說呢,他怎麼會這麼客氣起來了。」

  朱家道:「他每一次落劍我都知道,故意裝作不覺,以驕其心,所以才能在第十五招式上找出他的破綻,否則要勝他可不容易,至少也在三四百招之後,這傢伙是我此生所遇的最佳高手,但以心計之工而言,我實在不如他。」

  魏石磊道:「他為什麼要朱公為他去擒獲季布呢?他自己明明也可以抓得住他們的,難道他真想為朱公開脫嗎?」

  朱家道:「那倒不是,他是想打擊我,因為他知道我行事從不半途而廢,如果他再抓住了季布,我一定會再行插手的,只有在我手中把季布交給他,他才可以安然把人帶走,何況季布已經有了接應的人手,只有我這兒廣大的眼線,才可以很快地找到季布,他何必多事呢?」

  魏石磊道:「那該怎麼辦好呢?這千日醉的毒藥可是十分厲害,除了他本人之外,是無法解得了的。」

  朱家一歎道:「目前我也不知道,只好先去看看,如果能解得了,自然不怕他,否則只有找到季布了。」

  魏石磊道:「朱公要對他屈膝嗎?」

  朱家道:「我別無選擇,我的老婆生死可以不顧,我那些朋友可不能跟著受累,但我可以向你提個保證,由章邱到京師有三千多裡呢,這段路上可以發生很多事情的。」

  魏石磊不再說話了,他已經知道朱家的意思,兩人來到廳上,果見到東倒西歪,躺著一大堆人,朱家的妻子櫻姑也倚在一張短幾上,沉醉不醒。

  朱家沉默地抱著妻子放到自己的小屋中,又將那些朋友們一一安頓妥當,然後就出門轉了一趟,到了下午,謝東強帶著兩個老人來了,那都是關東的名醫,也是江湖上的同道。

  他們檢視了一下沉醉的人,又詳細地分析了殘酒餘瀝,結果只能搖搖頭道:「這個藥方很高明,我們只知道是酒醉,卻無法分辨出有任何一點的現象,會不會是那個傢伙故弄玄虛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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