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萬里江山一孤騎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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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文紀笑著在袖中抖出一隻玉,然後傾注了一杯酒,笑道:「兄弟早就預備好了,閣下請吧!」 關山月放開手中金神,盤腿跌坐在沙地上,目注孔文紀豪笑道:「難得今晚尚有如勾新月,我們這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飛羽觴而醉月了,記得上次比賽是令兄先起的令,現在依舊請臺端先賜佳句吧!」 孔文紀在微笑中將手前推,那杯酒脫手飛出,彷佛有人托著一般,慢慢地朝關山月移去,是和闐的夜光美玉精雕而成,在星月交輝下散著瑪瑙般的紫色光芒,酒移至關山月身前尺許時,突然自動停止,同時響起孔文紀豪亮的笑聲道:「兄弟抛磚引玉,先借用古人的一句成詩吧!兄弟這次出關,見到塞上景色,才深知古人用句之妙,尤其是「大漠孤姻直」之句,那個「直」字完全把景色寫活了!」 語畢只手虛空輕輕一揮,那停在空中的酒也隨之一震,接著一道酒泉離飛起,直對關山月射去! 關山月身形不動,只揮動單掌朝外一封,將那道酒泉擊為無數細滴,反向孔文紀罩去,同時大笑道:「妙極了!孔二先生之才思手法允稱爐火純青,兄弟這一手也勉強學步,「感時花濺淚」,高明當前,自難免貽笑大方了!」 那一蓬酒雨隨著說話聲飛速湧到,掠空之際,呼嘯有聲,顯見得勁力之強,四下這才發出一陣瞭解的驚歎! 他們對於當年獨孤明與孔文通比試的方法及經過都十分隔膜,後來在關山月與孔文紀的談話中才約略明白了一點,可是由於二人的談話動作都很文雅,大家都不免有些失望,因為在場的人都是武林世家,對於飲酒賦詩沒有多大興趣,孔文紀藉內力隔空運酒,念了一句詩,關山月揮掌反擊,也念了一句詩,懂得詩的人不多,他們所表現的內力卻贏得大家一致的贊佩! 孔文紀哈哈一笑,溫和的神態突變為異常威猛,目中精光暴露,張口一陣猛吸,將滿天的酒雨一滴不漏地吸下腹中,然後再伸手召回玉,提起皮袋又斟滿了一杯,擎在手中道: 「明駝高足果然不同凡響,第一招兄弟認輸,不過今日之會非同尋常,關兄能允兄弟繼續領教否?」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孔二先生太客氣,在下等著二先生續頒佳句呢!」 孔文紀停閉目深思,好像在盤算著下一招的手法,終南掌門呂無畏忍不住又同痛禪大師發問道:「方才兩人各露了一下內勁,看來只是勢均力敵,為什麼姓孔的卻承認輸了呢!」 痛禪大師輕輕歎道:「呂兄可能沒注意,那姓孔的聚酒成泉,力量集中于一點,關山月仍有能力將之擊回,而那滿天酒星,力量都分散了,孔文紀卻只能收而無力反擊,當然是輸了。」 呂無畏不禁色變道:「這小子年紀輕輕,功力即精深如此,看來我們二十年的苦是白吃了,今日之會,有何面目收場……」 痛禪大師莊重地搖搖頭道:「呂兄不必氣餒,事情猶未至絕望關頭,據老衲的觀察,這姓孔的似乎並未用上全力,說不定還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 呂無畏似信似疑,雙目緊視場中,其他人也是同樣地緊張,他們深知自己的能耐,故而把全付希望都寄託在孔文紀身上。 沉靜片刻,孔文紀突地雙目一睜,緩緩地道:「刻下兄弟自己胡說了兩句即景詩,相煩閣下指教!」 關山月抬頭望著他道:「孔二先生精心之作,一直是精彩萬分,在下敬聆雅句!」 孔文紀雙手捧起立朗吟道:「無垠黃沙千載恨!百轉星河幾度秋!兄弟恭奉臺端一杯!」 語畢雙手一松,那只夜光玉杯又盛著滿滿的一杯酒,緩緩地朝關山月飛去,勢子不徐不速! 關山月微微一怔,摸不清他詩句中真正的含意何在,可是時間又不允許他多作考慮,只得凝神戒備著! 酒到達身前尺許時,他仍未感到有什麼壓力,乃輕探一手,極為容易地將酒握住,不禁詫問道:「孔二先生此舉是何用意?」 孔文紀毫無表情地道:「臺端只要飲下此,定然會明白兄弟的意思。」 關山月就著月色,看手中的酒並無一絲異狀,酒是他自己攜來的,當然不會有問題!子雖為孔文紀所有,可是他已先飲用過了,也不可能弄什麼玄虛,想了片刻,才舉杯近唇,剛想喝的時候,怪事突然發生了! 原來他驟然覺得手中傳到一股熾熱,中的酒也開始沸騰,化為絲絲酒氣,向上直冒! 關山月微微笑道:「原來二先生已經把南明離火神功練成了!看來在下的這酒是難以到嘴了!」 孔文紀含笑不語,關山月也笑著不開口,一任那酒氣骨都都地往上直冒,不到片時功夫,杯子已經空了! 關山月將口朝下一翻,果然涓滴不存,四下立刻轟起一陣歡呼,他們對於孔文紀的精深火候表露出由衷的敬佩,二人相隔數丈,居然能隔空運功蒸酒,這簡直是驚世駭俗的事,誰都沒想到一向少無人知的落魂谷中會有如此高手,而眾人也為著他的表現而感到欣慰,因為關山月在這一接觸中是敗了!酒在他手中,卻被人在數丈外憑內力蒸乾了中的酒液,這狂傲的小夥子第一次遭受到挫折,怎不令人大感興奮呢! 關山月仍是毫無表情地翻回酒,以口向天,然後再笑著道:「孔二先生的神技使在下十分心服,只是那妙句頗為費解,在下仍是無法窮其堂奧!」 孔文紀冷笑道:「兄弟不是說過,閣下若將中之酒飲下,自然會明白,現在……」 關山月突地抬頭向天,打斷他的話頭道:「咦!明月在天,萬里無雲,怎麼會下起雨來了!」 眾人被他這一句無頭無尾的話都弄得一怔,有些人伸出手來試了一下,空氣中透出沙漠特有的乾燥,連一點雨意都沒有! 有幾個眼光比較敏銳的人卻禁不住神色大變,紛紛發出驚呼,緊瞪著關山月,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關山月以手擎,端坐不動,在他的頭上隱隱蓬著一團紅色氣霧,由暗霧中慢慢滴下紅色的汁液,流向中,敲著底,叮咚有聲,十分悅耳! 見識多一點的人立刻知道那團紅色暗霧,正是被孔文紀行功蒸發的酒氣,卻又為關山月的暗勁凝聚在一堆,慢慢冷卻滴回原處! 虛空化酒已是驚心動魄之舉,凝汽不散,返酒歸原簡直是神話了,無怪他們會駭然失色了! 關山月等了片刻,見得中酒液已滿,那團紅色暗霧也散得差不多了,才引杯向口,一飲而盡,大笑道:「總算先師在天之靈保佑,沒叫在下出醜丟人,賜酒拜領,兄弟可沒有孔二先生那等大方,只是斷章取義地拮取了古人兩句成詩,千金散盡還複來,但願長醉不願醒!孔二先生以為能入目前之景否?」 孔文紀神色微變,說不出是什麼狀態,厲笑道:「妙極了,臺端身蘊絕技,兄弟自承不如,文才上尤有獨到之處,但願長醉不願醒,這句詩簡直就是傳神之筆!」 關山月怔道:「這不過是詩仙李青蓮的成句,並不是兄弟創作的,孔二先生何必作此謬贊!」 孔文紀大笑道:「作詩的是李白,解詩的是閣下,青蓮居士泉下有知,當歎知己于千古……」 關山月聞言後略作思索,忽而神色大變,將手中玉捏得粉碎,切齒厲叫道:「你在酒中搗了什麼鬼?」 孔文紀冷冷一笑道:「佳釀系閣下自備,兄弟怎能搞鬼,只不過在中上塗了一點東西而已!」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驚,似乎沒想到其中有這許多變化,關山月急聲問道:「什麼東西?」 孔文紀微笑道:「兄弟的即景詩中已經說得很明白,臺端知多識廣,因何聽不出來!」 關山月的額上已經流下汗水來了,顯見得在勉強用功忍住痛苦,口中仍喃喃地念著: 「無限黃沙千載恨,百轉星河幾度秋……」 孔文紀哈哈大笑道:「我只道明駝傳人無所不能,原來也有不知道的東西,既是如此,兄弟倒不妨告訴臺端,那子的內緣塗了一層「黃河秋星沙」,這五個字兄弟都曾嵌入詩句之內,否則怎敢算為即景詩呢!」 關山月神色大變,突地撮口長嘯,那匹明駝立刻又進入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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