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萬里江山一孤騎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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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的戰鬥已經進展至白熱階段,韓如瑩愈殺愈勇,長劍連擊,招招奇奧無匹,指向敵方的要害,而關山月卻完全不當一回事,信手揮架,他很少出招反攻,可是每攻一招,則必定是對方的空隙,逼得韓如瑩撒招回救,以圖自保! 大約是六十招過去,韓如瑩已隱隱有力怯之象,關山月仍是好整以暇,毫無乏態,周圍觀戰之人,有些是眼光撩亂,目不暇接,有些則不免搖首輕歎! 終南掌門呂無畏趨至痛禪大師身畔慨歎道:「莽莽江湖中浪得虛名者固大有其人,真才實學的也不少,天目一派僻處江南,甚少在江湖走動,可是韓女俠在劍上的造詣,確實已臻爐火純青之境,比諸頭一位金沙堡主,不知高明幾許!」 痛禪大師凝重地一點頭道:「越女劍法始自春秋,一脈相傳,迄今數百年,當然不能以等閒視之,可是老衲擔心的還是那青年人,他好像比諸當年的獨孤明猶有過之。」 呂無畏不以為然地道:「明駝傳人固其不差,可是相搏逾六十合而無勝象,老朽看不出高明在那裡。」 痛禪輕歎道:「呂兄只看到表面,要知道韓女俠使的是劍,最重不過二十斤,那小夥子使的是獨腳金神,重量相差幾逾百倍,單就這一點已足驚人了。」 呂無畏臉上一紅,心中對痛禪大師的欽佩又增加了幾分,人家不愧為一代明門宗師,無論在經驗目光上都比他高明多了,痛禪觀戰片刻,又出聲歎道:「武林近百年來,大家只求相安無事,固步自封,不在技藝上去求進步,沾沾自喜於虛名浮譽,若非獨孤明剌激一下,大家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多少真才實力,今宵之會,老衲倒覺得是一個好的機會……」 呂無畏心中一動,剛想開口說話,場中忽然傳出一聲輕響,韓如瑩的長劍已經脫手墮地,神色如死,呆立一旁! 原來交手到第九十九招時,關山月突地手法一變,獨腳金神直點向韓如瑩的心窩,而且是取的空檔,韓如瑩措手不及,金神觸衣之際,她自知必死,不自覺地將手中武器放開了! 誰知關山月收招更快,金神在毫之間,猛然撤回勁道,退後兩步道:「恭喜韓女俠,越女劍法經你二年苦練之後,已然大有進步,以劍道而論,女俠這套劍法足可放之天下而無敵……」 韓如瑩臉色陰黯了半天,好容易才發出聲音道:「小子!算你勝了,可是請你口頭留點德……」 關山月笑著搖手打斷她的話頭道:「女俠誤會了,在下並無刻薄之意,劍為短兵之王,槍為長器之主,短不勝長,乃天下至理,方才在下逼不得已,乃用六沉槍法中『長龍飲川』一招險勝……」 韓如瑩怒叫道:「胡說!憑你那不滿三尺的傢伙也能當槍使!」 關山月仍是心平氣和地道:「器因人異,在下這柄金神傳自先師,相信不遜於丈八長矛,反之換了一個人,就是真拿了一長槍,也並不一定能抵住女俠三尺短劍。」 韓如瑩怔了一怔,彎腰拾起地上的鋼劍沉著聲音道:「小子!但願你的命長一點,能活過今晚,不出三年,我一定教個徒兒出來,仍然是用這套越女劍法來擊敗你。」 關山月坦然一笑道:「在下深信會有這一天的,希望韓女俠不要灰心,再接再厲……」 韓如瑩冷哼一聲,退回人潮的陰影中,關山月手柱金神,放眼四望等待著下一個人出場,他連敗兩個知名的武林高手,已經震住了全部在場的人,可是他的神情卻由倨傲轉為冷漠,連招呼都不打了! 四周靜悄悄地,僅有呼吸聲清晰可聞,終南掌門呂無畏忍不住低聲道:「老朽想出去一下,雖然明知勝望無多,但總不能白等二十年……」 痛禪大師一把拉住他道:「呂兄等一下。」 呂無畏不解地望著他,痛禪壓低了聲音道:「老衲粗解相人術,此子性格迥異常人,下一場恐多兇險。」 呂無畏猶自不解,場旁突然搖搖擺擺地走出一人,方衣儒巾,一派斯文的樣子,全場也跟著一愕,因為這人極為陌生,好像從來沒在江湖露過臉。 關山月目光冷峻地移向那文士道:「臺端是那一家的。」 文士輕輕地打開手中摺扇道:「家住六詔,姓傳尼山。」 關山月神色一動道:「原來是六詔山落魂谷的孔穀主。」 文士嘿嘿一笑道:「那是家兄孔文通,在下孔文紀當不起這等稱呼。」 關山月劍眉一掀問道:「令兄因何不來。」 孔文紀漫搖摺扇笑道:「臺端廣撒明駝令時,家兄已經摸准了臺端的行蹤,既是獨孤明不出頭,家兄認為小丑跳樑,犯不著親身勞動,所以由在下代表前來了。」 四周又傳來一片輕呼,六詔山落魂谷孔家在武林中是最神秘的一家,他們的行事詭異莫測,武功也自成一派,那落魂谷更從來沒有人進去過,僅只有孔文通在江湖上偶現行縱,剪除了綠林中幾個有名的巨寇,博得那點聲名! 再者是這孔文紀一語驚人,因為到現在為止,也只有他一人對關山月是用這種狂傲的語氣說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報復的快意,但是看了他這份文弱的樣子,也有人替他暗中擔心! 關山月卻毫不在乎他的語氣,僅只淡淡地問道:「好極了,臺端想用什麼方式取回貴穀的避塵珠?」 孔文紀一翻眼睛反問道:「當年獨孤明用什麼方式取去的?」 關山月朗目倏睜道:「在下文武兩途,均不足與先師相提並論,然若臺端一定要用從前的方式,在下少不得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孔文紀大笑道:「好說!好說!獨孤明一代雅士,門下怎會有俗子呢?」 關山月撮口打了個呼哨,他的那匹明駝立刻由地上站了起來,飛快地走到他身邊,關山月在駝頸下取了一個皮袋,拍拍駱駝的後股,它又自動地走開了! 孔文紀端詳著那匹駱駝的背影,脫口贊道:「好,不愧明駝千里足。」 關山月淡淡地道:「不勞閣下提醒,在下若是輸了,先師所訂的賭注依然有效,不但坐騎聽憑臺端牽去,在下手中的獨腳金神也一定依約轉讓。」 孔文紹嘿嘿低笑道:「臺端不必故作慷慨了,今夜臺端若是勝不了兄弟,這些東西都成了無主之物,你想再保存也沒有辦法了。」 大家聽了他們的對話,在糊塗中又透著興奮,雖然無法知道當年獨孤明與孔文通是如何的比賽,但可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獨孤明一反常例,在勝負之外,還加上他乘下的明駝與手中的金神作為賭注,二十年前自然是獨孤明勝了,二十年後重演舊事,雖不知勝負如何,卻可斷定是一場兇險異常的性命之搏,因為在孔文紀的語氣中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關山月手中的皮袋,因為那是他們較量時的工具,只不知那裡面是什麼東西! 關山月緩緩地解開皮袋上的紮口,一股濃香四溢! 四周的人又是一怔,因為那僅是一袋醇酒。 關山月將皮袋遞給孔文紀道:「漠上難覓佳釀,當然無法與落魂谷中秋楓玉露相比,臺端看看能夠將就用嗎?」 孔文紀接過來聞了一下大笑道:「行,行,看不出閣下年紀雖輕,品酒之格倒不下於獨孤明,這酒色香味俱大佳,恐怕是天山絕頂的冷泉所釀的吧!」 關山月輕輕一笑道:「落魂穀出來的人畢竟高明,閣下的夜光杯帶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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