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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為什麼要我跟著去呢?」

  「去堅定他的志向,督促他把一切的力量貢獻出來,他在左侯軍中策畫謀略,都很有見地,只可惜左侯年事已高,大權落在其子左夢庚的手上,使他才無所用,鄭延平卻是個禮賢敬才的人,他去了,定有發揮的。」

  香君道:「好吧,我盡力就是,看他自己了,但首先,我要回去把媚香院再開起來。」

  卞玉京道:「香君,你決定了沒有,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往前走出一步,就無法回頭了。」

  「決定了,我也決不會回頭的,玉京姐,你怎麼樣,是否也去幫我的忙。」

  卞玉京道:「不了!協助延平中興,我願意盡力,但我不回舊院去了,我這頭髮剃掉了,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了。」

  柳敬亭道:「京娘不出去也好,你已經皈依三寶,我可不能做佛門罪人,再說你這個地方也很隱蔽,可以藏身,萬一有人犯了事,逃到此地來,希望你能收容他!」

  卞玉京只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

  媚香院又在秦淮舊址開了起來,由李香君當家。

  小香扇墜兒原來就是秦淮的大紅人了,重披歌衫,再掛豔幟,越發的不同凡響了。

  她比以前成熟,比以前美豔,也比以前活潑,像只花蝴蝶似的立刻就風靡了金陵的權貴們,成為紅遍一時的名歌妓了。

  李香君重出的消息,使很多人大為震動,有的人兀自不能相信這回子事呢!

  「小香墜兒又出來了,那怎麼可能,她從前那麼個倔的脾氣,血染桃花扇,是多麼的令人驚佩惋惜,她怎麼會出來應酬那些韃子們。」

  這是位形容枯瘦的老先生,可是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證實道:「是真的,她還是在舊日秦淮的媚香院開業,生意好得不得了,門前車水馬龍,一大早就有人排在門口,等著去跟她見一面的。」

  「別扯淡了,強煞了也不過是個婊子,那有一大早就登門,排著隊去見她的。」

  「是真的,因為她現在的身價高了,一到下午,早就被那些新貴或是旗下的將軍們寫條子叫堂差召出去了,要見著她,只有趁上午她空閒的時候。」

  「見她又怎麼樣呢!她難到又比別的窯姐兒不同。」

  「哈!老先生,她是與眾不同,因為她有名氣,有號召力,許多人慕名而來,總想見她一面,跟她談幾句話,花上十兩銀子,買一個回鄉後向人吹噓的得意事,算來也是值得的很。」

  「什麼!打一次茶圍要十兩銀子,你沒說錯吧,以前最多只要一兩銀子,秦淮河的窯子漲得這麼快。」

  「秦淮河的窯子及行情如舊,也許還跌了些,您若是上別家去打茶圍,一兩銀子足夠了,但是要進媚香院,卻要十兩銀子,打賞還在外,她在進門外的粉牆上貼了張告示,注明了價錢。」

  「胡鬧,那有這種規矩的。」

  「本來是不興這規矩的,聽說香君原來也沒有收這麼高的茶費,後來因為求見的人太多,她不勝其煩,才貼了這張字條,原來用高價來擋住一些人,好圖個清靜,那知生意不減,反倒多起來了。」

  「唉!天下大亂,乃生妖孽,那些人的銀子莫非是沒處花了,非得往那兒送不成。」

  「老先生,說來您也許不信,每個人從那兒出來,都說那錢花得值得。」

  「值得個屁,那李香君的臉上有花。」

  「老先生,您有所不知,這錢是真的值得,因將她現在是紅透了半邊天的名女人,而且她結交的都是些權貴臣宦,有些人是來鑽門路,想託人情,請她幫忙說項的,這錢自然花得不冤枉了。」

  「託人情,走門路,走到舊院去了?」

  「老先生,您也許不信,那還真管用,我有個同鄉因為言語上觸忤了趙之龍,叫衙門裡鎖了去,他家就是一個獨子,他老子急得不得了,托人花了許多冤枉錢,都沒放出來,最後去托了她,第二天就放了人。」

  「她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老先生,這可一點都不假,趙之龍狐假虎威,投靠了辮狗來欺壓同胞,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他漢奸,罵他的人,都被他抓到牢裡,安上個暴民的罪名,可是他總拗不過他的主子吧,香君在他主子面前求的情,他也只好放人了。」

  「這麼說來,這個香君還真是有兩下子了。」

  「可不是,這位姑奶奶豈僅是有兩下子,簡值可說是神通廣大了,有幾位相公,以前是侯朝宗的朋友,也都是那個什麼複社的,聽說她又出來了,想去責問她一番的,可是跟她一談後,回來就不同了,不僅自己不再罵她,遇上了別個罵她的人,還跟人打架呢!」

  這位老先生終於動了神色道:「好!我倒要去開開眼界,看看她究竟是怎麼個神通廣大法。」

  「老先生,您要去,倒是要趁早,去晚了,就是您肯花十兩銀子恐怕還是會排不上班呢!」

  兩個人是在一所茶館裡談話的,老先生惠了茶資,一腳走到了舊院,他好像是輕車熟路,逕自來到了媚香院,在貞娘主持時,因為她們母女雙雙掛名,又都是大紅大紫的花班魁首,媚香院就比別家氣派些,現在氣派更大了。

  門口不但有很多人出入,居然還有幾個戴著紅纓帽的公人在巡邏著。

  這位老先生不禁又有點猶豫了,正不知道是否要進去,忽地背後有個人輕輕地拉他的衣服,低聲道:「這位莫不是黃太沖黃相公吧!」

  「不!我不姓黃,尊駕認錯人了。」

  老先生連忙否認,可是看清了對方後,他明知道再否認也沒有用,這個人太熟了,輕歎一聲道:「蘇老爹,原來是你……」

  「唉!河山面目已非,人那得不變。」

  「簡直變成兩個人了,走!進去吧,香君這孩子看見你後,不知該會有多高興的妮!」

  「我進去方便嗎?」

  「怎麼不方便,香君還是從前的香君,對往日的各位朋友思念得緊呢!」

  他拉了黃太沖,一直走了過去,那幾個公差還沖著蘇昆生彎腰行禮,黃太沖笑道:「蘇老爹,你也高升了。」

  「黃相公,開什麼玩笑,我這是沾了香君的光,她認我做師父,跟我學曲了,我其實是給她跑跑腿,但是這個的父的名義,倒是方便不少,進出不受盤詰了。」

  「怎麼!進出媚香院還要受盤詰嗎?」

  「差不多的人都要問兩句的,因為前幾天有幾個地痞流氓在她門口鬧事,後來被官人抓了起來,那位主管南京防務的將軍祁善,就派了幾個公人來將她守門。」

  「她有這麼大的身價嗎?」

  「這孩子實在很可敬,她在這兒開業是應柳敬亭的請求……」

  「柳麻子,聽說他到福建去了。」

  「是的,他在鄭成功的帳下很受器重,前些日子,他秘密來到江南……」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就放低了,一直進到一間精緻的小屋子裡,才算說完,笑笑道:「黃相公,你坐一下,我去告訴香君去。」

  黃太沖滿臉的驚奇之色,呆呆地坐著,他似難初以相信剛才蘇昆生告訴他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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