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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東方長壽咧嘴怪笑道:「老叫化只有一張嘴,顧著吃,就顧不得說話了!」

  公孫令不悅道:「老叫化,你還要裝瘋賣傻?」

  東方長壽沉吟一下道:「老叫化天生一張烏鴉嘴,專說人家不愛聽的話,依我看,跟著玄真來的人若在場,或暗中監視,絕逃不出公孫兄等人耳目,既然未被發現,此事就有些蹊蹺,甚至不妙了!」

  公孫令詫異道:「何以見得?」

  東方長壽正色道:「據老叫化所知!昆侖四大護法中,以玄真最心狠手辣,且詭計多端,按情理說,跟玄真同來的數人,目的是要負責監視,確定玄真挑戰勝負,絕不可能不出現。事實上他們既未到現揚觀武,亦未在暗中監視,這就大有問題了!如果不出所料,老叫化雖不知道其所以然,但可確定他們已悉遭玄真毒手!」

  公孫令驚道:「老叫化,你是說玄真殺人滅口?」

  東方長壽把頭一點道:「不錯!這樣一來,他非但可以掩飾其非,表示馬蹄坡之會,錯不在他。甚至回去信口雌黃,訛稱那幾人是被公孫兄所殺、藉此引起昆侖眾怒,糾眾前來向公孫兄討回公道。」

  公孫令神情凝重,道:「這點老朽倒未想到……」

  東方長壽道:「好在此去昆侖路途遙遠,往返頗費時日,尚有足夠的時間,容咱們從長計議如何應付。倒是另有一事刻不容緩……」

  說到一半,眼光一瞥朝宗,似有顧忌,突然欲言又止。

  這老叫化一向裝瘋賣傻的,此刻一反常態,神情嚴肅,顯然事態嚴重。

  公孫令察顏觀色,似已心裡有數,即向朝宗道:「侯老弟、怨老朽失陪片刻,跟老叫化有點事要密談。」

  朝宗一拱手道:「公孫先生請便!」

  公孫令又向兩少女交待道:「你們好好招呼侯公子,替我多敬幾杯!」

  兩少女齊聲恭應。

  待公孫令和東方長壽起身離座,相偕走入書房,金妞即笑道:「侯公子不必介意,東方爺爺就是這麼一個人,有時天塌下來也不在乎,有時卻芝麻小事也窮緊張的,別管他們二老了,咱們喝咱們的酒。」

  二老不在座,朝宗沒有拘束感,恢復了以往的灑脫,哂然一笑道:「聽姑娘的口氣,酒量定然是不錯了?」

  金妞笑了笑,道:「老爺爺沒事喜歡喝兩杯,又不願獨飲,咱們只好奉陪,被他老人家訓練出來的。」

  侯朝宗道:「名師出高徒,二位姑娘必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金妞笑道:「那倒不見得,下棋也是他老人家教的,咱們就從未勝過一盤。」此話一出,引得朝宗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銀妞卻說話了。道:「姐姐!你別光說不練,敬酒呀!」

  金妞道,「急什麼?要不然就你先敬!」

  銀妞舉起酒杯道:「好!我敬就我敬。侯公子,我敬你!」

  朝宗忙舉杯笑道:「不敢!在下先幹為敬!」

  敬酒的反被人敬了。

  銀妞見他一飲而盡,卻放下酒杯,嬌嗔道:「我不喝了!」

  朝宗一怔,詫然道:「在下已先幹為敬,姑娘怎麼反而不喝了?」

  銀妞道:「老爺爺交待,要咱們替他老人家多敬侯公幾杯,侯公子卻喧賓奪主,反而敬起我酒來了,回頭讓老爺爺知道,豈不是害咱們挨駡?所以這酒我不能喝。」

  朝宗笑道:「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好吧!罰我三杯。」

  銀妞轉嗔為喜道:「這還差不多!」

  笑著,捧起了酒壺,為朝宗將空杯斟滿。

  侯朝宗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太差,以前在家裡,也是陪著父親小飲,酒量被慢慢訓練出來的。

  此番赴南京考試,應酬特別多,尤其每次聚會,都是在秦淮舊院輪流設宴,美色當前,自然少不了酒。只要有「鄭瘋子」妥娘在揚,更是會起哄,幾乎所有的人都曾被她灌醉過的唯獨對朝宗妥娘算是手下留情,適可而止,絕不勉強他過量。這主要是對朝宗印象較好,不得不另眼相待,同時也是愛屋及烏,為了李香君的緣故。

  縱然如此,朝宗在南京的這段時日,酒量已比在家中時強多了。

  這時面對兩個絕色少女,他豈能示弱,一口氣連幹三杯,仍然面不改色笑道:「姑娘可滿意了?」

  銀妞嫣然一笑,舉杯一飲而盡,隨即將兩隻酒杯斟滿。

  金妞雖未要朝宗罰酒,卻也連敬了三杯。

  旁觀者清,人小鬼大的興兒已看出,朝宗為這兩個少女所惑,已有些意亂情迷,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但無可否認,眼前這兩個少女實在太美,任何人見了她們都會心動!

  朝宗自與妥娘一夕銷魂,一直念念難忘,從那秦淮名妓身上所獲得的感受與滿足,甚至連奉獻了身心給他的香君,也無法相比。然而,自從見過了這對孿生姐妹,他簡直無法相信,日後再見那兩位紅粉知己,是否能舊情複燃?

  他真的迷惑了,若能換取這兩個少女的青睞,即使放棄功名,甚至一切,從此終老斯地,他也心甘情願!

  酒喝得不算多,朝宗卻有了幾分醉意。他不再拘束,逐漸談笑風生起來。兩個少女自幼來此,由公孫令收留,溫婆婆帶大,從未離開過水榭,別說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就是六合城裡,對她們也全然陌生,充滿了好奇與僮憬。

  這些年來,只有兩個外人來過水榭,那就是送小順子來的東方長壽,以及程海山。小順子時常隨公孫令出去走動,多半是進城採購日常生活必需品,譬如糧食、布料、藥材、酒類、茶葉等等。她們卻嚴禁外出,甚至不許遠離湖邊。

  因此,當她們聽朝宗說起南京的繁華,及六朝京都的旖旎風光,不禁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羡慕與嚮往的讚歎。

  金妞忍不住這:「幾時咱們也能出去開開眼界,那該有多好!」

  這對她們似乎是一種奢望,使朝宗大惑不解道:「憑你們一身武功,有何不可的,難道在外邊還有人敢欺侮你們不成?」

  他想到了紅姑,武功也許尚不及這兩個少女,卻能走南闖北,且是被海捕公文緝拿的欽命要犯!

  她們是自由之身,又有一身驚人的武功,為何不敢出去見見世面?

  侯朝宗心裡打起了疑問,莫非公孫令在逃避什麼?

  忽聽銀妞輕輕地歎道:「終有一天,我們會如願以償的。」

  多麼肯定的語氣!

  朝宗聽出這話的含意,似在表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公孫令絕不可能長久留住兩個少女,誤了她們的終身大事。

  金妞忙把話岔開道:「不談這個,咱們喝酒。」

  於是,她們又輪流著繼續地敬酒?

  朝宗是來者不拒,杯到酒盡。

  兩個小鬼興兒和小順子未喝酒,他們早已吃飽溜了出去玩了。兩老則仍在書房密談,仍未結束,桌上只剩下了朝宗與兩個少女。

  侯朝宗仗著幾分的醉意,終於忍不住吐露心聲道:「恕在下唐突,你們這對姐妹,確實是我生平所見最美的了。」

  天下沒有不愛聽讚美話的女人,尤其是從未與異性接觸,接受過讚美的少女,這話讓她們聽來非常順耳。

  公孫令與小順子自然不算,他們似乎從未發現她們的美,更未讚美過她們。但她們對朝宗的讚美,只是淡然地笑笑,毫無強烈的反應。

  侯朝宗不禁詫然地望著她們,如果不是仗著這麼幾分的醉意,他是不敢如此般的正視著她們的。

  朦朧的醉眼中看起來,兩個少女顯得更美了。

  只見她們明眸皓齒,笑臉迎人,臉上未施脂粉,但卻有著自然的紅潤,更增添了幾分嬌豔。

  尤其那膚如凝脂,晶瑩剔透,彷拂吹彈可破,真個我見猶憐。

  如此的羞花閉月之貌,若與那些秦淮名妓相比,即使如鄭妥娘、卞玉京等豔名四播的女人,也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了。

  侯朝宗忽然問道:「難道從來沒有人像在下一樣,當面讚美過你們?」

  銀妞補充道:「我們也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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