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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侯朝宗道:「這是你們自謙,如同讀書人,文章寫得再好,也不能在人面前自誇,習武的人武功再高,也不會逢人就稱天下無敵,如果是別人見了你們而不讚美,那他不是沒有眼光,就是白癡了!」

  金妞「噗嗤」一笑,道:「我們這些年來,朝夕相處的只有幾個人,溫婆婆死後,只剩下老爺爺和小順子,他們能沒事就讚美幾句嗎?如照侯公子這麼說,必然老爺爺是沒有眼光,而小順子是白癡了!」

  朝宗微微一怔,不禁笑道:「說的也是,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何況公孫先生……」

  銀妞嫣然一笑,道:「好啦!侯公子,咱們姐妹也沒你形容的那麼十全十美,不必再在美上做文章了,還是喝酒吧,我敬你!」

  朝宗已不勝酒力,仍不甘示弱,笑應追:「好!」

  酒杯剛舉,金妞勸阻道:「侯公子,你已喝得太多了,別當真喝醉了。」

  朝宗自負道:「笑話,在下連幹三杯給你看,醉不醉得了!」

  金妞未及阻止,他已一飲而盡,將空杯推向銀妞。

  銀妞無奈地笑了笑,撩袖執起酒壺,欠身為他斟滿。

  侯朝宗眼見她伸向面前的纖纖玉手,細白嬌嫩,猶如柔夷,竟然一時情不自禁,雙手將她的手執住不放。

  銀妞羞憤交迸,怒斥道:「侯公子!你……」

  猛地將手往回一奪。

  但侯朝宗卻跟著向前一傾,伏在桌面上了。

  他真的醉了!

  ▼第十七章

  侯朝宗酒醒時,已是三更時分。

  他雙目緩緩睜開,發現和衣躺在竹床上,身上覆著棉被。房內未點燈燭,籍著窗口射入的月光,見興兒坐在竹椅上打盹。

  他霍地撐身而起,推醒了興兒,急問道:「興兒!我是不是喝醉了?」

  興兒揉了揉眼睛,道:「可不是喝醉了,要不是那位姑娘找我回來照顧公子,小的還不知道呢!」

  朝宗追問道:「是你扶我進房的?」

  興兒搖頭道:「不,小的回來時,公子已經躺在床上了。」

  當時的情形,朝宗已全然記憶不起來了,沉思一下,又問道:「兩位老人家和兩位姑娘呢?」

  興兒輕聲地道:「公子!今夜這兒可能會發生事故。」

  朝宗一怔,驚詫道:「你怎麼知道?」

  興兒道:「公孫先生聽說公子醉了,正親自來房裡探望,小順子突然跑來,向他嘀咕了幾句,好像發現什麼動靜,公孫先生和老叫化去了湖邊,到現在大概尚未回來呢!」

  朝宗暗暗一驚道:「哦!兩位姑娘也去了?」

  興兒道:「沒有,她們手裡提著劍,一直在水榭四周巡視,好像防人突襲,還特地關照小的,無論有任何動靜,都呆在房裡守著公子,千萬不可出房啊!」

  朝宗略一遲疑,向房外走去。

  興兒急忙跳起身,沖過去擋住了房門口,勸阻道:「公子,兩位姑娘交待下來的,咱們不能……」

  朝宗自負地道:「咱們遇上那批山賊都沒事,有什麼好怕的!」

  興兒愁眉苦臉地道:「那是虧得人家兄妹兩個相助,否則,就算脫出洞牢,也逃不出山寨啊!」

  朝宗想了想,覺得興兒說的也是實情,若非紀天虎、紅姑兄妹跟鐵豹的意見不合,起了衝突,以致反目成仇,憑他們主僕二人的力量,如何能逃過一劫。

  歎了一口氣,他只好回身走到窗前坐下。

  窗外夜色正濃,月明星稀,湖上一片朦朧蒼茫。

  侯朝宗正探首向外張望,突見黑暗中伸出一手,連連搖動,示意他退回。看見這只纖纖玉手,他猛然記憶起醉倒前的情景。

  當時,他正開懷暢飲,談笑風生,突然間,他一時情不自禁,緊緊地執住了銀妞的纖纖玉手不放……

  那時他真的醉了!

  現在酒已清醒,回想當時的情形,他真懷疑,自己怎會做出如此失態的舉動?在秦淮舊院的脂粉群中,每當酒酣耳熱之際,尋芳客旁若無人而動手動腳的情形,已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即使是侯朝宗,他也有不老實的時候,但物件不同,那些落籍的妓女,幾乎無權拒絕,也不敢拒絕客人的騷擾。因為她們吃的就是這行飯。

  但是,這兩個少女不同,若以同樣心態看待,無異是冒瀆神聖!

  朝宗感到一陣的愧疚,急欲向她們致歉,可是此刻卻不是適當的機會。

  這時她們仍在水榭周圍環廊上巡視,不停地交換位置走動,全神貫注著湖中與湖邊的動靜。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只有風吹樹搖的「沙沙」聲。

  突然間,湖邊出現了幾條人影,身法快如流矢,直朝水榭撲來。

  金妞正好一眼瞥見,心中暗自一凜,急向銀妞發出輕聲的暗號。

  她趕來一看,也不由地一驚,輕聲急道:「咱們快到九曲竹橋上攔截!」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少女身形尚未動,湖邊又出現兩條人影,由不同的方向趕到橋頭,正好及時阻擋了撲來的數人。

  兩個少女一眼就認出,他們是公孫令和東方長壽。

  撲來的數人身形一收,立即散佈開來,各自搶佔有利攻擊位置。

  東方長壽也已蓄勢待發,沉聲道:「你們怎麼只來了這幾個,還有的人呢?」

  對方為首的是個健壯中年上身黑色勁裝,手執吳鉤劍,嘿嘿地冷聲笑道:「就咱們幾個,已經足夠了!」

  另一人也是黑色勁裝,年約四旬,身材較為瘦長,手握一條漆黑鋼鞭,盛氣淩人道:「老叫化,你倒真喜歡管閒事,特地跑來這裡,莫非自己找死?」

  東方長壽笑道:「這個不用耽心,儘管人家在背後咒我老叫化是西方短命,但我的命長得很,死不了的。」

  健壯中年怒哼一聲,轉向公孫令道:「公孫令,你怎麼說?是自動把人交出來,彼此免傷和氣,還是非要咱們動手不可?」

  公孫令不亢不卑道:「老朽早已封劍,不聞江湖事,如今在此安享餘年,寒舍總共只有男女老少四人,不知閣下要老朽交出誰來?」

  健壯中年怒聲道:「公孫令,你少裝糊塗,咱們要的是當年東廠二檔頭鐵頭豹子趙志良遺下的一對孿生兄弟?」

  公孫令冷冷地笑道:「你們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方圓數百里內,只要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寒舍除了老朽與一童子,只有一對孿生姐妹,別無他人了!」

  健壯中年道:「哼!閣下以為把他們男扮女裝,就瞞得了人的耳目?告訴你,咱們為了那對兄弟,已找了十幾年。原以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目標顯著,應該不難找到,那知遍尋各地,毫無所獲。最近風聞此地有一對孿生姐妹,姿色絕世無雙,她們的年紀,正與那對孿生兄弟相符,才想到是你老兒藏匿他們多年。」

  公孫令暗自一驚,力持鎮定道:「你們真會想像,可惜找錯了對象!」

  東方長壽接道:「別說是找錯對象,就算找對了,魏忠賢老賊已死,東廠也已瓦解,你們還替那魏老賊的鬼魂賣命?」

  健壯中年冷森森地道:「咱們鐵衛十三鷹,曾在魏都督面前立下血誓,除非全部死光,只要留下任何一人,就矢志完成使命,絕不放過趙志良遺下的那對孿生兄弟!」

  東方長壽冷哼一聲,不屑道:「魏老賊已死,居然陰魂不散,仍能使你們為他殺人!」

  健壯中年道:「魏都督雖死,咱們的血誓仍在,除非十三人全部死光。」

  東方長壽怒道:「好!老叫化既然在此,就絕對成全你們!」

  健壯中年一聲「好!」字出口,身形已動。他首先發難,吳鉤劍一挺,直取老叫化的胸膛。

  他一出手,其他幾人那敢怠慢,立即攻向公孫令。

  東方長壽從不用兵刃,就憑一雙鐵掌及三十六式連環腿,在江湖中闖出了丐俠的名號來。

  「鐵衛十三鷹」乃是從東廠的錦衣衛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而且武功極強的十三名高手組成。不僅直屬都督魏忠賢親自指揮,也等於是他的死士,兼充殺手。

  老叫化面對如此強手,那敢裝瘋賣傻,掉以輕心。只見他一肩頭一晃,錯步斜跨,上身急向後仰,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吳鉤劍當胸一刺。

  這種兵刃與劍相似,劍身前端卻多一似鐮刀之彎形倒鉤。健壯中年一劍刺空,即時往回一帶,倒鉤仍向老叫化鉤去。

  東方長壽上身原已後仰,就勢急施「鐵板橋」功夫,成為兩膝以上全身向後仰倒。倒鉤疾劃而過,距離老叫化胸腹不及兩寸,驚險已極!

  東方長壽被對方連刺帶鉤,一招兩式,攻得怒從心起。一個挺身,就勢拔起了丈許,雙腿齊齊彈出,一口氣踢出了七八腳,逼得健壯中年連連閃避,吳鉤劍竟無法再出手。

  健壯中年向旁一掠,飄開兩丈,冷冷一哼道:「老叫化的三十六式連環腿,果然是名不虛傳。」

  東方長壽雙足一落地,振聲道:「你再試試這雙鐵掌!」

  這老叫化一向得理不饒人,雙掌一錯,欺身暴進,猛向對方聯手搶攻。

  健壯中年不甘示弱,吳鉤劍連刺帶鉤,完全走的武當八卦劍路數,顯見此人縱非藝武當,亦必與武當派有著極深淵源。

  八卦劍路一經施展,氣勢如虹,威力無比。東方長壽非但毫無懼意,反而以一雙鐵掌硬向裡切,如此作風,簡直就像拚命三郎!

  健壯中年的八卦劍路被迫一變,緊守門戶,圖阻老叫化的瘋狂攻勢。

  因為他心知對手既仗雙掌成名,掌上自有獨到之處,且不畏刀劍,是以絕不可欺他赤手空拳,欲仗兵刃取勝。

  那知東方長壽竟奮不顧身,又一個欺身暴進,搶中官、走洪門,左掌虛晃,右掌疾發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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