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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洪瑞正色道:「據在下所知,當年魏忠賢得勢時,阮大鋮曾是魏黨的重要份子之一,對紀俠謀刺先皇未逞,當場被亂箭射殺,魏忠賢請旨抄斬紀家滿門之事,他必然知道。那女逃犯的兄長入京被捕,妄圖劫獄未逞,逃出京城後就直奔南京,很可能是想找阮大鋮,查明當年之事的真相,設想營救其兄。」

  朝宗明知故問道:「她怎會未去找阮大鬍子?」

  洪瑞判斷道:「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去時發現情況不對,知道咱們在守株待兔,把她給嚇跑了。一是在下判斷錯誤,很可能她來南京要找的不是阮大鋮,而是另有其人。」

  朝宗不動聲色道:「哦?除了阮大鋮,尚有何人知道當年之事的真相?」

  洪瑞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已查出一些眉目,不久即可見到分曉。」

  說時,眼光向朝宗一瞥,似在觀察他的反應。

  侯朝宗有些兒局促不安了。

  他聽出洪瑞的口氣,所謂查出一些眉目,極可能就是風聞當年通知那對兄妹逃命的人,即是戶部尚書侯恂府中的武術教練程海山。

  此事雖不一定跟侯府有關,但程海山是侯府中的人,卻是鐵一般的事實。既然如此,洪瑞是否為了跟蹤朝宗,特地也搭上了這條船?

  侯朝宗有些作賊心虛的感覺,但仍神色自若地道:「當年家父在朝為官,那時我尚年幼無知,從未聽他老人家提及此事。」

  洪瑞相當聰明,見套不出什麼話來,突然話題一轉,道:「南京真是個好地方,不愧是六朝京都,侯公子怎不在此等候放榜,就急急離去!」

  朝宗表示無奈道:「我原是打算放榜再說,可是日前突接家書,家祖母病了,盼孫心切,所以要我即刻趕同歸德,家祖母已高齡八十,風燭殘年,是否來得及見最後一面,尚不得而知……」

  洪瑞詫異地道:「侯公子既要趕時間,走旱路快馬加鞭,豈不是比搭船逆江而上更為快些?」

  不料朝宗尚未答話,興兒已脫口而出,道:「不成啊!咱們來南京時走的就是旱路,途中遇上了……」

  朝宗急急連施眼色。

  興兒心知說溜了嘴,忙把話止住了。

  洪瑞卻追問道:「小哥兒,你們在途中遇上了劫匪?」

  興兒倒也機靈,隨機應變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批山賊而已,被我家公子打跑了。」

  洪瑞轉向朝宗道:「哦?侯公子也會武功?」

  朝宗淡然地道:「談不上武功,只是以前跟家中護院練著玩的,略通一些些的皮毛而已。」

  洪瑞奉承道:「想不到侯公子是文武雙全,失敬!失敬!」

  朝宗謙遜道:「所幸咱們遇上的只是一批小毛賊,如果遇上了大股的劫匪,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洪瑞又把話題繞了回來道:「這話倒不假,那女逃犯兄妹,就是在安徽境內落草為寇,到處打家劫舍。侯公子由歸德取道南下,安徽是必經之途,沒有遇上他們可真算是萬幸了啊!」

  朝宗置之一笑,未再答話。

  這時船已過了捷霧,風浪漸大,船身開始搖晃起來。

  洪瑞倒也知趣,見朝宗不願繞著「女逃犯」打轉,也就適可而止了,不再繼續地追問下去。

  興兒說道:「公子,江上風浪大,回艙裡去吧。」

  朝宗微微地點點頭,與興兒及洪瑞,一起回進船艙。

  洪瑞仍然回到角落裡坐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逕自打起盹來了。

  朝宗與興兒也回到原來的座位,主僕二人均保持著沉默。

  倒是另一角落裡,一上船就呼呼大睡的兩個皮貨商,經船身一搖晃,反而酒意漸醒,坐直了身子。

  一個揉揉眼睛,茫然問道:「這會兒到哪裡啦?」

  另一個把兩肩一聳道:「我也在睡,怎麼會知道。」

  先開口的那個笑了笑道:「昨夜我實在是喝得太多了,連今晨是怎麼上船的,都一點也不記得。」

  另一個也笑道:「老胡!不是我說你,見了酒就像沒命兒似的,幸好我有先見之明,事先關照了那個老鴇子,否則咱們現在還躺在聚茵樓呢!」

  侯朝宗聽得微微一怔,心想:聚茵樓不是鄭妥娘那裡嗎?

  被稱為老胡的道:「真可惜,咱們是慕名去看那個鄭瘋子的,偏偏她傷了腳,不能見客,否則,我一定要跟她拚一拚,不信她的酒量真如傳說,能夠千杯不醉!」

  另一個揶揄道:「你就省省吧,還沒拚你就先醉了。如果她真跟你拚,你不醉個三天三夜才怪!」

  老胡不服道:「你真信她是海量?」

  另一個笑了笑道:「我倒不是慕她的酒量之名去的,而是聽說這個鄭瘋子,瘋起來真夠勁,尤其是作風之大膽,令人咋舌。據說有一次,她跟一桌酒量都不錯的客人拚酒,連打幾個通關,居然面不改色。後來大概實在喝得太多了,有了幾分的醉意,但仍不服輸,強迫那夜作東的主人用大碗喝三大碗,主人知道喝不下,又不便當眾甘拜下風,就故意激她,如果她敢即席把全身脫光,他就再加三大碗。結果,你猜怎麼著,她居然就當真脫了個一絲不掛!」

  他的話聲極大,尤其說的又是有趣的事,頓時吸引了全艙人的注意力,個個都聽得津津有味。

  侯朝宗心裡卻不是滋味!

  因為那個人說的正是鄭妥娘,他知道妥娘的豪放大膽,近乎玩世不恭,經常裝瘋賣傻,才被人起了個「鄭瘋子」的外號。

  尤其是酒後心情不佳,更會借酒裝瘋,趁機毫無顧忌,對在座的尋芳客任意的嘻笑辱駡但是,朝宗相信,她絕不會當眾脫個精光,必然是有人要惡意中傷,故意捏造出的謠言,至少是誇大其詞。

  這時老胡急切地問道:「後來怎麼樣?」

  另一個道:「她敢當眾脫光,做主人的那能不喝,可是,剛喝完一大碗,就已經趴下,醉到老家去了。」

  全艙一陣轟笑。

  侯朝宗聽了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走向那人面前道:「這位兄台說的相當精釆,不過,請問是親眼目睹,還是以訛傳訛?」

  那人向朝宗打量一眼,反問道:「閣下問這個幹嗎?」

  朝宗冷冷地道:「若是兄台在場目睹,確有其事,自然另當別論,如果是道聞途說,最好留點口德,不可以訛傳訛,拿人家姑娘隨意糟蹋。」

  那人眼皮一翻,狀至不屑道:「這算糟蹋?那娘們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只要大爺肯花銀子,不要說脫光全身,還得陪大爺上床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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