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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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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香君尚是清倌人,但只是待價而沽,遲早仍然免不了那一「劫」。 妥娘則是隨時候教,只要大爺捨得花銀子,誰都可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換句話說,她們所奉獻的身體,並非「無價之寶」。 然而,她們所付出的不僅是身體,而是全部的真情,這卻是金錢買不到的,因此格外難能可貴。 對侯朝宗而言,他在感受上有所不同,香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妥娘則是盛開的花朵,一朵帶刺的玫瑰。 侯朝宗畢竟是個甫滿二十二,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縱然他無意把鄭妥娘當作發洩情欲的物件,卻也不能對懷裡這赤裸裸,成熟而充滿魅力的胴體無動於衷。 尤其當鄭妥娘輕嚶著,自心靈深處發出那種近乎饑渴的嘶喊:「侯相公,現在我整個的身心都交給了你,一切都拋開,只要把我當作一個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的時候,朝宗已經無法再克制了,他失去了平時文質彬彬的風度,形同瘋狂地,向她遍體一陣陣的狂吻。 妥娘長久抑制的熱情,突然間奔放出來,如同狂熾燃燒的烈火,決堤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 她毫無保留地,瘋狂地,獻出了她的一切。 瘋狂!瘋狂!瘋狂!…… 當一陣狂風暴雨之後,一切歸趨於平靜時,整個的屋子裡,只有輕微而急促的陣陣喘息燭光搖曳的燈影中,朝宗和妥娘交頸而臥,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彼此默默地凝視著對方他們已不需要說任何的話,心有靈犀一點通,彷佛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許久,許久,才聽鄭妥娘無限感慨地道:「今夜,我才真正享受了人生!」 朝宗原就握著她的手,聞言似有感觸,緊握了她一下道:「妥娘,你給我的太多了,遠超出我的期望和要求!」 妥娘目光迷離地望著他道:「是嗎?不過我已是殘花敗柳,縱然給你再多,也不及香君給你的珍貴。」 侯朝宗道:「不!你跟香君是截然不同的……」 妥娘笑了笑道:「我懂你的意思,香君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而我卻是個真正的女人,對嗎?」 朝宗毫不諱言地道:「也可以這麼說,但更重要的是,我對香君有一份感激和虧欠,形成一種心理上的負擔,使我無時不想著如何回報她,而你卻如同是施捨,沒有任何一種的要求。」 妥娘微微搖頭道:「不!我不是施捨!」 朝宗卻道:「也許我的措詞不太恰當,但事實是如此,像我向你提出要求,脫光全身讓我欣賞,心術就多少有些不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可以用其他任何方式,表達我對你的仰慕,不必非欣賞你赤裸裸的身體,但我無法不向你要求,只因你使我產生了這種欲望和衝動!」 這番話,無異是對妥娘一種讚美,至少在朝宗的心目中,並未把她看做「鄭瘋子」,而是一個能引起他欲望和衝動的女人。 妥娘露出了會心地一笑。 朝宗接著又說道:「當然,我相信任何一個男人,只要能跟你接近,都會有這種欲望和衝動的。我更相信,向你提出這種要求的人,絕不止我一個,也許你會惱羞成怒,斷然拒絕,也許在相當的代價下,你會勉為其難同意。但你對我沒有要求任何代價,甚至遠超出我的期望,這不是施捨嗎?」 但妥娘仍然微微搖頭笑道:「我不認為這是施捨,你方才說過,我們是朋友,如果一個人,把朋友認為最欣賞的東西,譬如古玩墨寶之類的東西,拿出來共用那份滿足的喜悅,怎能算是一種施捨?至少我沒有過這個想法。」 朝宗詫然道:「哦!那你是怎麼樣的想法呢?」 鄭妥娘沉吟了一下,才道:「舉個例子來說吧!誠如你方才所說的,能跟我接近的男人,都可能有這種欲望與衝動,要求我展露身體,只要對方不是惡劣得令人討厭,我既然幹的是這一行,就顧不得自尊和羞恥,反正老娘又不是黃花閨女,怕什麼,大不了脫個精光,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又少不了一塊肉。可是,對你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倒使我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就像我自己釀的酒,連自己都不覺得是佳釀,突然有個好朋友對我說,你釀的酒風味絕佳,我真想能品嘗一下,試問,我能不趕快把酒拿出來嗎?」 侯朝宗笑道:「這個比喻對極了,只是你這主人太慷慨好客,不但是把酒讓我品嘗,而且任我開懷暢飲。」 妥娘嫵媚地一笑,隨即把被他握的手移至了自己的胸口道:「獨飲不如共醉,我也沒有虧待自己啊!」 話雖露骨,出自妥娘之口,卻表現出她豪放的個性,絕無矯揉做作之態。侯朝宗霍地撐身而起,振奮地道:「好一個獨飲不如共醉,一醉解千愁,今夜就讓咱們大醉一場吧!」 妥娘笑問道:「此時此刻,侯公子何愁之有?」 朝宗輕歎道:「離愁啊!明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見卿……」 妥娘突被一陣感傷襲上心頭,不禁熱淚盈眶,淒然欲泣。 朝宗這時已撲向她酥胸,並未察覺,她的淚水已從眼角流了出來。 他再度瘋狂起來…… 這一夜—— 他們彼此都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朝宗直到此刻,仍然回味無窮。 但是妥娘最後的兩句話:「我們仍然是朋友,永遠是最好的朋友!」分明已告訴他,以後再見時,絕不可能再發生今夜的情形。 因為她不忍心、也不願橫刀奪愛,去傷害癡情的香君小妹妹! 侯朝宗凝視著江面,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悵惘,不禁自問道:「昨夜跟妥娘一夕銷魂,豈不辜負了香君?」 正感愧疚,忽聽興兒在身後叫道:「公子!這位公爺要見您。」 侯朝宗一回身,只見興兒帶著洪瑞,已來至船頭。 洪瑞雙手一拱道:「侯公子,真巧,想不到咱們搭了同一條船。」 這話已表明,他不是跟蹤朝宗主僕二人的。 朝宗如釋重負,灑然笑道:「同舟共濟,需要有五百年的緣份啊!」 洪瑞哈哈一笑,走上前道:「說得好!說得好!方才要不是這位小哥兒,一直盯著我看,我一時還不知道侯公子也在船上呢!」 朝宗故意問道:「兄台大概已抓到那女逃犯,準備回京去交差了吧?」 洪瑞坦然搖頭道:「如果抓到她,就得請官兵隨護,由旱路押回京城了,那能如此逍遙自在啊!」 朝宗故作詫異道:「兄台放棄追捕了?」 洪瑞苦笑道:「那我如何回去交差?不過,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她捕獲歸案。」 朝宗言不由衷道:「兄台鍥而不捨的辦案精神,確實令人敬佩!」 洪瑞又強自地一笑,道:「侯公子過獎了,實不相瞞,在下這也可算是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朝宗怔了一怔,道:「哦!此話怎講?」 洪瑞輕歎道:「在下一家曾受東廠之害,落得家破人亡,使在下憤而……」他一時的激動,幾乎脫口說出淪為獨行盜,幸而即時把話止住了。 略一停頓,他又接下去道:「那女逃犯兄妹二人,乃是東廠爪牙之後,其父曾謀刺前皇未逞,犯了滅門之罪,他們獲悉其父當場遭亂箭射死,即連夜逃出了京城。這些年來,又勾結山賊到處打家劫舍,所以于公於私,在下都絕不放過她!」 興兒正待插嘴,卻被朝宗以眼色制止。 洪瑞並未察覺,又道:「據在下看,她此來南京,很可能是要找什麼人相助,營救她那已落網的兄長……」 侯朝宗暗自一驚,力持鎮定地道:「先皇駕崩,新帝即位後,不是曾經天下大赦嗎?」 洪瑞道:「朝有明令,謀刺當朝天子者,罪當滅門,格殺無赦!」 朝宗不禁暗為紅姑叫苦,即使父親仗義挺身而出,願意為當年紀俠之事作證,恐怕翻案的希望亦很渺茫,主要是魏忠賢已死,死無對證了!」 洪瑞見他若有所思,忽問道:「侯公子,你可認得一個叫阮大鋮的?」 突如其來的一問,使朝宗微微一怔,輕描淡寫地道:「只能算是點頭之交,兄台為何動問?」 洪瑞道:「那夜在下追捕那女逃犯,到了三山街就失去了蹤影,以致冒昧的驚擾了侯公子,後來在附近一帶,挨家挨戶的搜索,也毫無所獲。在下突然想到,她來南京很可能就是要找阮大鋮,於是,立即趕往庫司坊阮家,在附近守了一夜,結果判斷錯誤,她根本就沒去過。」 朝宗好奇地道:「此事跟阮大鬍子有何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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